啊?
这一次换成汪孚林目瞪口呆了。当年他十四岁,李师爷十八岁,也就是说,李师爷比他大了整整四岁。如今他二十二,李师爷就已经二十六了,进京前才定的婚,那就说明这家伙一直拖到二十六才打算娶媳妇。这可是元配,不是续弦,在大明朝绝对是属于晚婚!毕竟,就算实在士大夫常常晚婚的唐宋,那也是因为不少人想要考个进士,然后娶五姓女,又或者被贵人榜下捉婿,哪有像李师爷这样年纪轻轻考中进士却拖着不婚的?
李尧卿仿佛很高兴看到汪孚林那惊呆的样子,饶有兴致欣赏了好一会,方才咳嗽了一声道:“其实不是我不想娶,实在是娶不了。大明可是有制度的,当官不得在任上娶妻,所以之前连谈婚论嫁都不行。”
汪孚林此时此刻那真的是空前好奇了。这么说李师爷是在任上看中了山东历城本地人?哪家女儿这么好,居然让一贯眼界很高的李师爷一直拖到任满回京方才谈婚论嫁?如果是别人,他兴许还会拐弯抹角试探一下,但对于李师爷,他就直接问了。
“到底哪家姑娘?”
“历城殷家幼女。”
历城殷家……
“难不成是当初的殷阁老家?”
“嗯,正是殷阁老幼女。”
闻听此言,汪孚林直接冲着李尧卿竖起大拇指,随即问出了下一个他更加好奇的问题:“嫂夫人等了你多久?”
这一次,李尧卿却顾左右而言他,到最后实在是架不住汪孚林的追问,他这才很不自然地伸出右手一个巴掌来。
“李兄厉害,自愧不如!”
就算殷士儋是早已经过气的前阁老,总归曾经是门生故旧满天下的高官,女儿又哪里会愁嫁,居然等了这位整整五年,生生等成了老姑娘,这段姻缘实在是可歌可泣,感人至深……可汪孚林想着想着,嘴角就忍不住高高翘起。在歙县和李尧卿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块给叶钧耀出谋划策,又曾经领受过其一番八股强化培训的那段日子,实在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没想到这家伙结个婚也这样传奇。
“只可惜程乃轩还在辽东没回来,若是知道你也进京了,他肯定乐坏了!”说到这里,汪孚林便突然没好气地问道,“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你来一封信,婚事更是绝口不提。这次任满,不见你在信上说,我也不敢贸贸然替你打点什么。说吧,你这次回京当什么官来的?”
李尧卿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这才在汪孚林那炯炯目光下,微微一笑道:“吏部文选司员外郎。”
“!!!”
汪孚林只觉得心里连续三个惊叹号,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想当初王篆打算推他上这个职位,然后资历攒一攒再升文选司郎中,没想到李尧卿在扎扎实实干了七年的县令之后,便骤迁拿下了这号称六部三大司之一的文选司员外郎!哪怕这后头也许有殷士儋那仅剩下的一点政治资源之力,可要知道,殷士儋自己也是有儿子的,肯拿出来力推准女婿,那表示多大的看好?
而文选司这种极其要紧的地方,可谓就在张居正和王篆的眼皮子底下,而且员外郎一职,也是为了郎中做预备的,这位昔日李师爷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就在两个昔年旧交你眼瞪我眼的时候,外头传来了敲门声,紧跟着就是小北的声音:“相公也太不会待客,都这么晚了,要深谈,总不能不顾着吃饭吧?这么多年不见,好好喝一杯,边吃边谈不好么?酒菜都备好了,今晚你们哥俩好好叙旧,我和小芸在房里吃。不打扰你们雅兴。”
李师爷想起当年临走前,曾经听到方先生和柯先生对小北的身世流露出只言片语,那时候他就要走了,也没有深究,可转眼间小北成了叶钧耀的女儿,此次上京又是另外一种风声,竟是胡宗宪的沧海遗珠,他不禁生出了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站起身后就笑道:“弟妹都催了,我也确实饥肠辘辘。你可是知道我那吃饭的习惯。”
当然知道,你那时候可是常常带着叶小胖在我家蹭饭……而当初在状元楼上英雄宴,程乃轩第一次领教你和叶小胖那风卷残云的速度,差点没给吓死!
后来程乃轩每每谈到此事,干脆就给你那种吃饭的习惯起了个专有名词,狼吞虎咽的优雅!
好久不见,旧日记忆一幕一幕全都勾上心头,汪孚林站起身之后,千言万语汇成了一个字。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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