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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七章 排挤和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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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在这气闷,要去外头走走不行吗?”小北没好气地挑了挑眉,见碧竹一脸的警惕提防,她只好气呼呼地说道,“去濂溪书院,见夫山先生!之前东奔西走都没顾得上,再不去见就太失礼了!他总没说过,不许去见何先生吧?”

既然名为巡按,那么当然是要巡阅外加按察,也正因为如此,察院向来只能算是巡按御史的临时宿处,并非正式处理事务的地方。

可以说,像今天这样广州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员齐集在这小小的察院的这一番盛景,自从广东巡按御史一职出现将近两百多年来,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更不要说,底下按照官职泾渭分明坐了一大堆人,正主儿竟然直到现在都姗姗来迟,也不知道多少人在心里破口大骂,就连和汪孚林可谓生死之交的凃渊。【ㄨ】此时此刻也是眉头紧拧,完全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小友究竟在想什么。要知道,自从先前香山县走漏了风声,道是汪孚林有意变革濠镜的现有体制时。哪怕具体的细节众说纷纭,暂时没个准信,可整个广州官场仍然简直如同地震一般,一片哗然。

葡萄牙人从试探性地入驻濠镜,到后来租借。交易,也就是二十多年的事,但在这一段期间,租税已经渐渐形成了制度。最重要的是,上上下下全都能够利益均沾,更不要说大家的俸禄全都是从这里头来的,不再像京官以及其他地方的官员那样,动不动连俸禄都要拖欠。真要是被汪孚林给折腾出什么好歹来,谁受得了那样的结果?别说是两广总督凌云翼,就是汪孚林的后台。朝廷兵部那两位大佬,也一样承担不起那样的责任!

“人来了!”

挤得满满当当的察院正厅中,当听到这么一个提醒声时,也不知道多少顶着乌纱帽的脑袋扭过来往那边看了过去,却发现正厅后头一扇角门的斑竹门帘被人高高打起,确实是人来了。布政司的左右布政使张廷芳陈有杰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心想之前就听说汪孚林直接去了肇庆府,顶了天把两广总督凌云翼请来壮声势。然则面对广州城中这么多方方面面的官员,就算是凌云翼这位总督,也绝对压不下那么多呼声!

然而。当一个人从帘子后头现身的时候,厅堂中的官员们却发现,只有一个汪孚林。对于做好了准备要硬扛总督的他们来说,这一结果无疑更令人惊喜。毕竟。如无意外,谁也不乐意对上和当朝首辅乃是同年,背景很硬的凌云翼。因而左布政使张廷芳眼看汪孚林施施然走进来,便冷笑道:“汪巡按还真是好大的架子,这么多人在这里等着你,你却姗姗来迟!”

“抱歉抱歉。我这个巡按御史要巡按广东十府,加在一起也不知道多少县,这次难得回来广州城中这座察院,自然免不了要对付各种堆积如山的往来文书,尤其是来自京师的东西,那更是一刻都耽搁不得,所以让诸位久候了。”说到这里,汪孚林笑着一个环揖,却没有落座,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不过,我是实在没想到各位竟然不期而至。不知道今日各位齐集察院,所为何事?”

要说这么多人当中,谁对这次汪孚林微服私访濠镜后带来的变故最恼火,那么绝对是市舶司的蔡提举,布政司都要往后挪。和宋朝的时候非常注重盐运司和市舶司的旧例不同,大明的市舶司和盐运司一样,都是士人不大愿意去任职的浊流,其中市舶司因为品级太低,比盐运司还要不受欢迎。故而蔡提举只是举人出身。要说他和市舶司副提举杨徳那还是对头,毕竟,如今广州城内贡舶稀少,他这个正提举反而不如副提举更有油水,而杨德捞油水捞得手软,却又不知道分润自己一点,他若有办法,早就把人踢走了。

所以在他想来,汪孚林已经揭开了杨德和佛郎机人勾结这种事,那么上奏朝廷严惩,同时干脆把市舶司给挪到濠镜去,那他没有调任却等同于腾挪出了崭新的前途。可汪孚林竟然据说要把市舶司重新迁挪回广州,斩断原本市舶司伸到濠镜去的那只手,那岂不是断人财路?

因此,在汪孚林开口询问之后,气恼于对方的明知故问,他便第一个忿然拍扶手而起:“汪巡按何必故弄玄虚,我等齐集于此,自然是为了你在濠镜闹出的那些事情!杨德……”

“市舶司副提举杨德之事,难道不应该是蔡提举给我一个交待,给广东其他官员一个交待,给朝廷一个交待吗?就是因为信得过他,朝廷这才派他去濠镜监税,可他都干了些什么?和佛郎机人勾结,贪得无厌,他和巡检司那个副巡检吴有望,在濠镜的饮食用度之豪奢,恐怕连广州城中的诸位也全都要瞠乎其后!出了此等败类,蔡提举你身为市舶司主官,总不成就用失察两个字轻轻揭过吧?要知道,他是副职,你可是正职!”

蔡提举首先发难却变成引火烧身,底下的官员们无不意外。南海县令赵海涛当初得知汪孚林去按察司拜会过按察使凃渊,他是第一个赶紧来到察院拜访这位巡按御史的官员,此时不由得在心里暗自羡慕。毕竟,这种毫无顾忌直接对人开炮的架势,他自从出仕之后就一直非常渴望,奈何从来没这机会。可赵海涛之外的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就连也拜会过汪孚林,而且还邀请人一道去濂溪书院的庞知府,哪怕他也看不上蔡提举,这会儿也丝毫不敢幸灾乐祸。

谁知道下一个倒霉的是不是自己!

因此,见蔡提举气得直打哆嗦,左布政使张廷芳不得不接过了汪孚林的攻势:“汪巡按此言差矣,蔡提举人在广州,而副提举杨德却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濠镜,他鞭长莫及,哪里知道人都干了些什么?”

“既然不知道,蔡提举刚刚不先说杨德,却斥责本宪在濠镜闹出事情,岂不是颠倒是非,不辨黑白?好,我也知道,连日以来,想必各位也听到了各种渠道传来的各种消息,我在这里,便干脆对诸位打开天窗说亮话,在濠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汪孚林竟敢直斥众人是道听途说,蔡提举固然火冒三丈,张廷芳等人也一样咬牙切齿。可凃渊是早就得到过汪孚林私底下通气的,知道濠镜发生了怎样的事件,因而他也能理解汪孚林缘何这般刻薄——换成是别人,差点就被一伙佛郎机奸徒当成肥羊宰了扣押在船上,到时候只怕要闹出一桩失踪的大案子来,哪里能不心中窝火?果然,当汪孚林以一种比说书人更精彩的讲述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之后,厅堂中竟是呈现出了片刻的安静。

总算布政司的两位主官今天原本就是达成一致之后过来的,尽管心中惊怒,但他们不得不略过汪孚林遭劫的这件事。右布政使陈有杰就沉声说道:“濠镜那些佛郎机人若有不法,自然应当按照律例处置,可汪巡按却不管不顾召见商人,独断专行,甚至还说要变动成例,暂停商市,难道这就不是因噎废食?”

汪孚林哂然一笑,让各方面放出去的烟雾弹终于奏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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