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广场是有,喷泉雕塑却没有。四周围商铺林立,而大龅牙却带着他们径直走向一座看上去并不是太起眼的木质建筑。听人一解释,他方才知道。那座和后世在澳门所见截然不同的木质建筑便是望德圣母堂,也就是现在的主教座堂。
当然,在历史上,因为后头那座麻风院的缘故,新的主教座堂很快在别的地方建起,但望德圣母堂依旧因为是澳门第一座教堂。所有主教上任都要到此领权杖。
这座望德圣母堂总共一层,完全是木结构,瞧不出多少西洋特色,反而很有中式建筑的特点,尤其是廊柱和门。而此时此刻,断断续续汇聚到这里的,大多都是所谓的佛郎机人,极少数的十几个是满脸虔诚,一看就是真正信众的明人,还有就是像他这样单纯来看热闹的商人在外张望。然而,他到门边数了一下人头,却发现里头虽说坐得满满当当,可到底位子就那么十几排。小北既然说澳门岛上定居的葡萄牙人足有数千,可怎么来做礼拜的总共也就是数百人?
要么就是这岛上还有不少其他的教堂,做礼拜还可以去别处,要么就是那些信奉天主教的信徒,真正的信仰也未必有多虔诚。前者的可能性很大,毕竟葡萄牙人扎根于此也已经二十多年了,多造几座教堂算什么。至于信仰不虔诚,那也是可能的,尤其是不远万里跑到澳门这种地方,重要的是赚钱,做礼拜这种事哪能每次一定就顾得上?
望德圣母堂中,那参差不齐的圣歌声传了出来,汪孚林心思却不在这里,一直在东张西望。直到大龅牙带着三个头一次来澳门的商人蹑手蹑脚深入其间之后,他也悄然尾随进入,却只是站在距离门口最近的地方,看着高台上那一身紫红色教袍的老者用抑扬顿挫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主持礼拜。然而,他很快就发现,大龅牙那眼睛一直在四面八方乱瞟,仿佛在找寻着谁。想到本来就是这家伙建议到此看看的,他心中一动,当下又上前了几步。
当他看到大龅牙那目光落在一个地方时,便顺着看了过去,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他就发现了那一张张外国人的脸中,竟是夹杂着一张有些印象的脸。那不是当初在普陀山上,张泰徵带过来的两个葡萄牙人之一吗?他可是还和他们做了一笔很大的生意,记得人好像是叫……塞巴斯蒂安?佛朗哥?
汪孚林正寻思着,大龅牙已经转身走了过来,却是带着之前那三个小商人,还冲着他打了个赶紧出门的手势。见此情景,他心下一动,悄然转身出门。果然,刚一出来,大龅牙就满脸堆笑地说:“陈大公子,之前那些拉人的,都是义务为望德圣母堂做事的本地信徒。可据说那位贾主教非常反对这样的传教。热闹看一看也就算了,濠镜住宿可是很贵的,大家早点交易也好早点回去,拖一天可得浪费不少钱!”
刚刚谁蛊惑人到这里来看热闹的。现如今又一个劲提醒耽搁一天要花很多钱?
汪孚林越发觉得这大龅牙有问题,但此时更重要的是看看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因此他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也好,那就走吧!”
大龅牙见汪孚林同意了自己的提议。顿时眉开眼笑,却压根没去征求一旁的陈炳昌是什么意见。尽管汪孚林一早就说那是自己的弟弟,正儿八经的陈家二公子。他一早就看出随从等人全都唯汪孚林马首是瞻,陈炳昌根本没有什么发言权,心里断定那不是长幼有序,而是嫡庶尊卑有别。
从望德圣母堂再次出发的一路上,大龅牙一个劲吹嘘着码头上诸多船只停靠的盛景,说着自己和那位赛老爷的关系如何如何亲密。因为刚刚在望德圣母堂中看到的一幕,汪孚林不得不在心里猜测,这个说话天花乱坠的家伙是不是真的和自己认识的那个佛郎机人塞巴斯蒂安有什么牵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大龅牙终于把一行人带到了东南面的码头,又点头哈腰地用谁都听不懂的语言和上前拦阻的卫兵说起了话。
汪孚林此时心里已经满是疑窦,等卫兵让路放行之后,他就故作好奇地对大龅牙问道:“黄老爷刚刚说的,就是佛郎机人的话?得空了能不能教教我?”
他不过是故意随口一问,大龅牙的脸色却僵了僵,随即就干笑道:“陈大公子哪里话,我可是常来常往濠镜交易的,一来二去就学会了,但也得下不少功夫。陈大公子您可是读书人。以后要做官的,这番商的话有什么好学的?真想要听明白,不是还有我居中翻译吗?”
大龅牙说到这里,突然瞟了一眼那些停满了码头的船只。就指着一条挂着鲜亮旗帜的六桅大船,满脸笑容地岔开话题说:“看,那条船叫做里斯本号,里斯本据说是佛郎机人的都城,就和咱们的京城一样。能够用都城来命名一条船,这可是天大的面子。我说的那位赛老爷就是这条船的船长,他姓佛朗哥,佛郎机人都叫他佛朗哥船长。据说他家中夫人的一个亲戚,那可是佛郎机人的国公,手底下千军万马,用咱们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小商人们抬头望去,发现大龅牙说的那条船真的是码头所有船舶中最大的,而自己要卖东西的就是这条船的船主,众人顿时欢欣鼓舞,全都认为能卖个好价钱。
当然,这绝不包括汪孚林。他一路走来就已经发现,之前望德圣母堂所在的区域是个很热闹的广场,根据布局来看,那里才应该是商业区。这码头绝非像大龅牙所说是什么交易区,泊船虽多,船头上也有留守的卫兵,但相对于之前经过的那些商业街,竟显得冷冷清清,除却他们这一行之外,更是基本上看不到明人。尽管他这辈子也不知道多少次行险,但此时还是第一时间对身边精通粤语的向导陈阿田低声嘱咐了几句。
听到汪孚林的吩咐,陈阿田警惕地往四下里一看,立刻点了点头,不动声色放慢马速落在后面,等到汪孚林等人继续前行后,他就悄然拨马往外跑去。
汪孚林看到人离开,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小心驶得万年船,他要是在这里栽了,传出去可是笑话。让陈阿田留个记号警示小北再去提调司,而他再留一会,闹明白这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后,也可以趁机开溜了。
PS:今天两更,这是第一更四千八。话说我就是大仲马的疯狂爱好者,高中时期把图书馆的大仲马小说一扫而空,其中就包括三个火枪手三部曲和亨利四世三部曲。火枪手最后一部布拉热洛纳子爵总共三本,本本犹如大砖头^_^(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