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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雪。
第一场雪,李清瑟是在如影怀中观赏。
乌黑火盆烧得很旺,两人还未起床,小朱子和薛燕便烧好了火盆送了进来,将着了一夜早已熄灭的火盆取出,不大一会,室内又是温暖如春。
清瑟很怕冷,大户人家都有守夜丫鬟,半夜里随时换火盆,室内也永远保持温度适宜,薛燕也想守夜,却被李清瑟言辞拒绝,晚上有厚厚的棉被,还有“人型暖气”,用不到火盆,但却苦了清晨起床。
室内温暖起来,清瑟这才动冬眠中苏醒,跳下了床,打开了窗,观看第一场雪。生在北国,对下雪已经见怪不怪,但还是津津有味地欣赏其了初雪,只因这是她来这个时空见到的初雪。
如影起床,将被子一同带来,厚厚的被子裹在她身上,而后他在其身后将人连着厚厚棉被都抱在怀中,感受她的存在。如影也抬眼,看向窗外悠悠飘着的雪花,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观雪,因为有了怀中的女子,便多了分惬意。
“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李清瑟忍不住问身后的如影。这样被人抱在怀中的感觉很好,很有安全感。
“不说。”如影唇角勾起,继续看着雪,不忍心将心中肉麻话说出。现在的他,是幸福的,早没了被人抛弃的失落感,生命又重新有了方向,她是女子、弱不禁风的女子,却成了他精神世界坚强的支柱,他愿意为她做所有她所想做之事,只为看到她的笑颜。
清瑟瞪了他一眼,“不说就不说,好了,我要穿衣服了。”她还要去看凌尼。想到凌尼在身边,便兴奋的要死。
“……”如影放开她,心中气愤。难道在她眼中,他就比不过那凌尼?不过转念一想,即便是比过凌尼又能怎样?还有太子、二皇子和六皇子,更是有那号称京城第一美男的崔茗寒和江湖人称笑面公子的刘疏林,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为什么他的人生总是如此波折?
清瑟看到如影跌跌撞撞回到床上,一只大手撑在脸上的苦闷形象,有些好奇。“如影你怎么了?头疼?”
“别管我。”如影声音不耐烦。
“……”清瑟一耸肩,哼了一声。所以嘛,如影最不可爱,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永远这么别扭,还是她的凌尼好。“薛燕快进来,我要梳洗。”梳洗完了赶紧去看她可爱的小凌尼。
在门外静候多时的薛燕推门而入,对身穿单薄中衣的如影看也不看,直接拿起衣服走向她的主子——李清瑟。这些衣服,都是之前薛燕细心放在火盆旁的木凳上,此时被火盆上升的温热哄得暖暖的,穿在身上舒适无比。
“燕啊,你真是越来越贤惠了,以后也会是贤妻良母的。”李清瑟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随口赞扬。
“奴婢不嫁人,一生追随大当家。”薛燕的声音冷冰冰,但语气却是十分肯定,绝无半点玩笑。
清瑟皱眉,拿起薛燕早已准备好的物品洗漱,“瞎说什么,女孩子家早晚要嫁人的,没有男人,女人是不完整的。”
如影长叹口气后,开始穿衣服,眨眼间已经穿戴整齐,心中除了无力只有无力。李清瑟说没有男人的女人是不完整的,但她这有众多男人的女人不仅仅完整,还多余了很多。罢了,他又能怎样?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姜公垂钓,愿者上钩罢了。穿好衣服,便转身出门。
薛燕的眉头动了一动。
“燕子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清瑟忙问。这薛燕除了面瘫的表情外,几乎鲜少有其他表情,所以刚刚眉头动了一动,搞不好就是大事。
薛燕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好像刚刚的蹙眉没发生过一般。“回大当家,没什么大事,只是您颈子上的痕迹明显了些。”
“痕迹?”李清瑟吓一跳,赶忙对着铜镜查看,不看还好,一看火气蹭的一下冒了上来。“如影,你个混蛋!你这个卑鄙小人!”在屋子中便骂开了。
小朱子估摸着主子穿戴好了,便入内,“主子,如影大哥怎么得罪您了,让您生这么大的火?”
“气死我了,小朱子,你看看啊,这就是你所谓英明神武的如影大哥干的,靠,卑鄙小人,气死我了!”清瑟一扭头,让小朱子去看,在他眼中,小朱子不是外人,这种事用不着隐瞒害臊。
小朱子看了看,马上就明白了一切,很想笑,又怕主子把气撒在他身上,只能硬憋着,低着头,不再坑声。主子的事儿他都知晓,估计如影大哥是吃醋了,明知道主子今日定然去找凌尼王子又无法阻拦,便在主子颈子和而后印下无数吻痕,用这个方式彰显自己的存在,让凌尼王子知难而退。
薛燕看见憋着笑的小朱子,本来觉得这种争风吃醋的事很是无聊,但又被小朱子的情绪所感染,突然也想笑上一笑,不过薛燕的忍耐力就比小朱子强了很多,只是眼神变了一变,最终面上并未表露出来。“主子,早膳在房间内用吗?”
清瑟跺脚,在房内走来走去,急得火烧眉毛。怎么办,这吻痕少说三天才能下去,她怎么去找凌尼啊!?如影这个王八蛋!
“燕子去把我那条白色丝绸围巾取来。”清瑟灵机一动。
薛燕很快便取来,清瑟接过来里三层外三层的缠绕在脖子上,但……耳后还是能看见。别说耳后,就是连白皙的手背皮肤上都有吻痕,这如影……他也不怕把牙龈裹出血。李清瑟气得直跺脚,却又无计可施。
“主子,早膳……”小朱子又问了一次。
“去和杏林院吃。”李清瑟最终还是认了,凌尼看见就看见吧,这事早早晚晚都要告诉他,她已经做好了凌尼转身离去的准备了,但无论如何,她都绝不允许凌尼再次离开她身边。若凌尼非要走,那她便跟着!
“是。”小朱子和薛燕对望一眼,交换了下感想,便随着清瑟离去。
杏林院,便是凌尼所在的院落,院子很大,甚至比李清瑟的院子都要豪华舒适,这是之前山寨大当家三癞子所住的院子,将最好的院子给凌尼,众人皆知大当家对这新来的美少年的态度。原本这不叫杏林院,叫什么龙虎院,如今改名杏林,也是因为凌尼的医馆设置在此。
“哎,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即便是我们的大当家,还是栽在了小白脸手里。”几人在一旁窃窃私语,其中一个人说道。
另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也参加了三八讨论:“你们见到那传说中凌公子了吗?美得有如天上仙女一般,别说是女人,就是男人见了他也酥麻许多,就不知道滋味怎样。”说着,咂舌。
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脸色一变,“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乱说,大当家的手段谁人不知?若是这话让大当家的知道,你还有好?”
那魁梧壮汉面色白了一白,赶忙住了嘴。如今黑风寨统一了原本五大寨,二当家的武功盖世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大当家的足智多谋以及冷血残忍,所有人对这翠花大当家又敬又怕,谁敢在背后说半个不字?
遥遥可见大当家带着三当家和薛燕进了杏林院,一群人赶忙散去。
“凌尼,早晨吃了吗?我们一起用早膳如何?”清瑟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凌尼的房间有足足五个火盆,在房间内别说穿衣服,即便是赤身**也绝对不冷,虽然凌尼屡次拒绝,但李清瑟却坚持己见,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凌尼是那桑国人,惧怕冷。
凌尼正在桌旁配置草药,见李清瑟前来,唇角微微勾起,“大当家的早。”
“屋里没人,别叫我大当家的,叫我瑟儿吧。还没用早膳吧?小朱子,你去取早膳吧。”这个时间,山寨的厨房刚刚开始做饭,想必凌尼也是没吃,清瑟象征意义地询问一句后,便对小朱子下了令。
凌尼微微一笑,并未拒绝。
清瑟坐在凌尼对面,看着他很仔细的配药,认真的凌尼分外美丽。他今日还是未用发冠束起发丝,还是用雪白色的丝绸带子轻轻系了个扣,光亮滑柔的发丝十分服帖地在身侧,有几缕发丝更是顽皮的在他雪白的容颜一旁垂下,皮肤更显娇嫩,发丝更显乌黑。清瑟双手撑着下巴,呆呆地看着面前忙着的凌尼,有些入迷。
在她记忆中的凌尼,每次见到她都是那种怯怯害羞的神态,用宽大的云袖半遮着绝美的容颜,开口闭口就是妻主,仿佛随时便躺下任人蹂躏一般。说实话,那时候的凌尼,即便是再美上几分,她也绝不会动心,她是那种正常女人,绝无百合倾向,只喜欢强壮的男子,对于那种扑倒男人的作法,感觉不到丝毫快感。
但如今的凌尼却不同,他还是那般纤弱,却多了坚韧。他没有男子汉气概,却也丝毫没有女气。此时的凌尼,仿佛已经超出性别,非男亦非女,他是凌尼,也仅仅是凌尼。
他在忙碌,其实这些配草药的工作并不着急,但现在来做只为了缓解尴尬,他还不知道怎样去面对李清瑟,更是不知她喜欢什么样男人,他只能尽量回避,慢慢揣测,尽量改变自己,为了博得她的爱。
但现在,他却怎么也无法忽略她火辣辣的眼神,越来越尴尬,就连喉头也十分不自然地动了几下。他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心中惶惶不安,不知她对他有什么看法。“大当家,屋温甚高,你……不热吗?”想到这舒适的温度,他心中暖了又暖,他已拒绝了多次,不想为她添麻烦,但她却坚持给他准备了这么多火盆。
李清瑟穿了很多,除了日常的棉衣外,脖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围巾更是让她热到窒息。“我不热,我不热,呵呵……”清瑟尴尬地笑了笑,已经湿透了的后背,又生生出了一身汗。
他妈的,真热啊,清瑟觉得自己都快成了烤乳猪。
凌尼看惹得满脸是汗的李清瑟,忍不住动了动眉头,“茯苓,将火盆撤下三个。”茯苓,是他随身两名少年其中一人。
“别,不用。”清瑟赶忙拦着,她生怕凌尼不舒适,“我不热,真不……热。”尴尬,因为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一大滴汗十分不给面子的从她额头滑过。窘!
凌尼一双褐色大眼看了看她,想了一下,聪颖的他知道五公主是希望他舒适。“那大当家便将围巾摘下吧,室内温度太高,一会出门更易着凉伤风。”
“啊?”清瑟一僵,围巾!?那怎么行?“真不用,我喜欢……这么热,呵呵。”尴尬,一者因为温度太高,二者因为太过窘迫,汗水就如同溪水一般从脸上留下,要多狼狈就多狼狈。清瑟一低头,赶忙用手中的帕子擦了一擦。
就这一低头,厚厚的围巾有了一丝缝隙,也可见她白皙的脖颈上有了一些淤青。
凌尼了然,原来如此。
虽然他没经历过,但那桑国皇室男子十岁之后便要接受这种教育,见怪不见了罢。只不过有些区别,在那桑国,往往是男子身上有这种欢好后的淤青,没有男子敢对妻主这般。如今看见五公主脖子上的淤青,他有些不习惯,更是提醒了自己,为了让五公主喜欢上他,他便要改变,将自己想象成“女子”,万万不能露出“男子”的神色。
他起身,毫无声响地离去。
清瑟一愣,刚刚脖子中窜进来了凉风,她舒服到恨不得呻吟,但见到凌尼离开,心中一惊。我靠,露馅了!?
“凌尼,你听我解释,你先别冲动。”清瑟怕了,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
还未等追过去,凌尼已经折回来了,手上还有一只精致的陶瓷瓶子。“大当家,我知道你因为什么带着厚厚围巾,确实,有这种痕迹十分有损女子威严,我这里有去淤妙药,很快能将您的淤青去除,不用担心。”他一边说着,一边提醒自己,万万不能露出“男子”的软弱。
清瑟一愣,赶忙抬头去看凌尼的脸色。但对方无喜无悲,看不出情绪,让她心中发毛。见凌尼已将药水倒入手中,无奈,一咬牙,面色一红,还是将围巾解开了,脖子上的青青紫紫,暴露无遗。
没了围巾,清瑟感动得想哭。尼玛,突然想起一句歌词,冬天里的太阳,夏天里的冰棒,雨天里的大雨伞……真凉快!
凌尼将药水小心倒入手中,当接触到清瑟雪白的颈子时,两人都僵了一下。
清瑟很紧张,觉得自己在做梦——凌尼不仅找到了,还为她上药。
凌尼也很紧张,同样觉得自己在做梦——当初他愤然离去,一方面是因为回那桑国绝无退路,但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她……五公主。他早已准备好嫁给她,一颗心早已给了她,却这样被无情抛弃,最令他自恼的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喜欢她。如今她说要娶他,他为她擦药,就如同梦中一般。
小朱子、薛燕,连同凌尼身旁的两名少年早已离开房间,顺手将房门关得严实,整个室内只有两人。男子白皙纤细的手指一指在女子玉颈上游移,十分耐心,慢慢的揉捏着、按摩着,随着他独到的按摩手法和奇妙的神药,李清瑟颈子上的淤青奇迹般的逐渐消失。
整个过程,两人都未说话,都很紧张不知说什么是好。
李清瑟一直忐忑,忐忑得想哭,这可怎么办?他会不会生气?他会想什么?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开口问问,“你在想什么?”
凌尼一愣,垂下眼,声音恬淡平稳。“什么也没想。”
“真的?”她不信。
“真的。”他的声音毫无犹豫。
“你不生气?”清瑟仰头,看向他,捕捉他的眼神。
“生气什么?”他抬起浓密的睫毛,用褐色的眸子望着她,眸子中有着淡淡迷恋了,十分认真的回答。
李清瑟尴尬,轻咳了两声,指了指自己脖子,“这个……难道你不生气?”
凌尼心中告急,绞尽脑汁。他不知道应该生什么气,糟了,这可该怎么办?他本来就不够有大鹏国所谓的“男子气概”,如今又不聪明,那还有什么可取之处!?他不希望五公主不喜欢他,他十分紧张,紧张得后背隐隐出了一层薄汗。他现在应该生气什么?五公主为何要这么问?她有什么目的吗?她在试探什么吗?但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应该生什么气,这可怎么办!?
凌尼内心苦苦挣扎,但面上却未表露半分。这半年的时间,他十分仔细的观察大鹏国的男子的一举一动,努力模仿,他发誓在自己脸上这一生都绝不会出现任何“软弱无助”的表情。
凌尼的思考,看在李清瑟眼中便是面无表情的僵持!
李清瑟也极坏了,尼玛,她这不是给人家火上浇油吗?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亲的满身都是吻痕,女人还跑来追问是否生气,这是他妈人干的事吗?她李清瑟聪明一世,怎么能做出这种没水平的事?
“我能收回吗?我不问了。”清瑟小声的开口。
凌尼淡淡的眉头动了一动,最终还是没忍住,“请问大当家,我应该生什么气?”
清瑟一愣,非常仔细的观察凌尼,见他十分认真,心中忐忑,小手一指自己的脖子,“这个……这个是……那个……我与其他男人发生那种事,难道你不生气?”
凌尼很自然地回道,“女子三夫四侍,有什么奇怪的?我为什么要生气?”刚说到这,突然面色一边,无比苍白,一双纤细雪白的手紧紧捂着嘴,面色大骇,就如同失言说错话犯了死罪一般。
怎么办!?一再地告诉自己万万不能有那桑国男子的思想,但还是说漏了。怎么办!?五公主不会喜欢他了,他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鼻子一酸,很想哭,他一直在努力,努力成为大鹏国的男子,哪怕是装,他也要装出来!就为了能留在她身边,但如今……功亏一篑了。
李清瑟恍然大悟,心情突然大好,那桑国男子……呦西!太棒了!她今天已做好下跪认错的准备了,哪成想回是这样的结局,太棒了!
因为一时高兴,也不管对方的想法,直接站起来狠狠抱住面前之人,在他身上蹭了又蹭,“凌尼,你真是太棒了!太棒了!”如果人人都像他这么想该多好?她也不用这么疲于奔命了!这么好的男子若是她不用全力将他留下,那她也忒不是人了。李清瑟暗暗发誓,无论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拿下凌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