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生很久没听到小夏叫起暄“哥”了。他那双精明的眼睛早在元宵那天就看出了端倪。他倒是乐见其成,在餐桌上,突然问了一句:“起暄,小夏给你当童养媳,好吗?”
周起暄拿着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看着周福生,眉眼里全是兴奋和喜悦,说出了一个掷地有声的“好”。
小夏觉得自己并不是个扭扭捏捏的女孩,可是,此时此刻,她一想起长大后要嫁给周起暄,难为情极了,匆匆地跑开了。背后传来周福生哈哈的大笑声和孙玉芬附和的干笑声。
冬去春来,栀子花开。容姨拿着照相机,把两人的笑容永远地定格在了照片上。那时的他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会像现在这样,一起幸福地长大,然后结婚生子。
周起暄花了数日的时间,设计出一条水晶鞋项链,让工厂的老师傅照着图稿把它做出来。他要在订婚那一天,给他的未婚妻小夏戴上。
当他拿着精致的成品回到家时,所有人的脸上都笼罩了一层阴影。他的爷爷周福生脸色更是沉的可怕,拿着一纸文书的手颤抖得就像狂风中的落叶。小夏不敢置信地倚在墙上,一脸的震惊。
孙玉芬在一旁直叹气,“没想到啊没想到。小夏,当初你妈妈拿着dna鉴定书来证明你的身份,我们没有一个人怀疑它的真假。可是,唐医生无意验了一下,才发现你根本就不是我们周家的孙女。你说你用欺骗的手段,在周家当了四年的千金小姐,你好意思吗?”
周福生鼻翼抽动着,鼻孔扩张,似是极力在压抑着愤怒,叫来总管,要把小夏送回福利院。
小夏看了周起暄一眼,急急忙忙跑到周福生跟前,跪了下来,恳求道:“爷爷,不要赶我走。我不要和起暄分开!”
周福生重重地拍响了桌子,他精明了一世,却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那种恼怒更是让他火气上冒,大声喝道:“不要叫我爷爷!闵总管,我不想再看到这个人,也不想房子里有她存在过的任何痕迹。你把小夏碰过的东西全部拿去烧了,包括这个棋盘。”
周起暄见事情大大不妙,跪在小夏身旁,抓紧小夏的手,声泪俱下地央求着:“爷爷,不管小夏是不是你的孙女,我都要和她在一起。爷爷,你不是要给我们举行订婚仪式吗?爷爷!”
“她一个野孩子,休想当我的孙媳妇!”周福生叫来两个保镖,强行把周起暄带走,关了起来。
小夏一动不动地站在庭院里,望着自己房间里的侦探故事书,大红斗篷,和起暄一起盖过的棉被,一样一样地被扔了出来,在熊熊大火中,连同在周家生活的点点滴滴,化为灰烬。她的爷爷竟绝情到如此地步,当初不征求自己的意见,要把自己接来的是他,如今又说弄错了,像扔掉乞丐一样把自己赶走的也是他。
刺鼻的烟味呛得小夏鼻头发酸,眼睛酸涩,在泪眼朦胧中,她再次回望了下周家如城堡般的大宅,有着留恋与不舍,有着深深的委屈,更多的是心痛。那扇好不容易敞开的心门,在漫天火星中,又慢慢地关上了。
小夏死死地咬着下唇,在心里不停地念叨着:我很厉害,我才不哭。我很厉害,我才不哭……
她被孙玉芬强硬拽着,来到车门前,却见周起暄一瘸一拐地跑来,拿出兜里的项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小夏,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到时,我们永远在一起!”他泣不成声地说完后,在小夏的额头上留下了长久的一吻。
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被无情地扯开了。车子出发后,小夏从后窗默默地看着周起暄,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起暄,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到时,我们永远在一起。
小夏回到福利院的第二天傍晚,来了一个自称是她继父的中年男人,要把她带去另一个城市。
“夏雪接到周家总管的电话,担心死了,哭了一整晚。小夏,爸是来带你回家。”
那个男人有着低冽而温厚的嗓音,说这话时,让小夏感到莫名的安心。“家?”经过这次无妄之灾后,小夏对家的概念越来越模糊了。
“对,我们的家。有我,有夏雪,还有一个妹妹,叫苏恬。苏恬可是念叨了姐姐一年,知道你要回来,开心极了。爸相信你们一定会成为世上最好的姐妹。”
这个自称为爸的男人叫苏砚秋。那时小夏还没意识到,这个身影有些瘦削的男人,给了自己世上最好的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