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替你整理好了。”女孩突然说了一句:“在地下室的仓房里。”看到吴铮愁容满面,又扭着衣角轻声道歉:“对不起啊……我来的时候廷叔只说那是以前租客的,我并不知道是现在这样的状况。”
“算了。”吴铮无精打采的摆手:“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去拿东西走人。”
话音刚落,一辆破旧的老爷车在门口戛然止住,走下来一位中年华裔男子。这人身材略显发福,穿考究的棕色羊毛西装,一双名贵的高周波压花鳄鱼皮鞋,再配上他笑眯眯的表情十分讨喜,令人一见之下便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乔叔好。”女孩好像识得这人,礼貌的打招呼。
“阿蓉你好。”叫乔叔的中年男子笑的更亲切,缓步走上台阶:“怎么样?住在这里还适应吧?”
“嗯,挺好的。”阿蓉抿嘴微笑:“您来是要找廷叔吗?”
“对啊,他在楼上?”乔叔问道。
“是,刚刚上去,您请随便。”阿蓉闪身挪出位置。
“好。”乔叔迈步进屋,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吴铮,面色稍变,随即礼貌的点头微笑,匆匆上楼。
吴铮不认识这人,心情也正郁闷,懒得多事,跟在后面径直走入地下室。
阿蓉也跟了来,下了楼梯,怯生生的说道:“这位……大哥,您有几件衣物好像放了很长时间,我没经过您允许,整理的时候都洗了一遍,又熨干叠在一起了,希望……希望您别介意。”
吴铮一怔,回头道:“你给我洗衣服?然后又熨干整理好了?”
阿蓉听他语气不对,心里更没底,聪慧清纯的眼神露出畏怯:“是……是……”
“你别误会。”吴铮放缓语调:“我……我很感谢你。”心底颇为感慨,来美国生活了两年,每天都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有时甚至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哪有得到别人关心照顾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女孩居然肯主动为他洗脏衣服,也算遇到破天荒的待遇了,一股脉脉温情油然而生。
阿蓉听他这样说,总算松了口气,抿嘴笑道:“没事,你不介意就好。”白皙的肤色衬托着她娇美精致的脸蛋,仿似清新的百合绽放,又像沾雨带露的芙蓉。
吴铮看得颇为心动,转头去推仓房门,想着:“这姑娘可算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乍见第一眼不觉得如何;越是端详久了越有种古典美人的味道,还带着淡淡的书卷气,和寻常的华裔女孩大为不同。”
他正浮想联翩,冷不防身后传来廷叔洪亮的一嗓子:“吴铮!你从这离开,打算去哪啊?”
阿蓉和吴铮一起回头,只见廷叔一脸严肃的矗立在楼梯口,他身旁站着刚才那位乔叔,依旧笑容可掬。
“不知道!”吴铮没好气的回答:“找家旅馆呗……最多去地铁站,我又不是没睡过。”
“嗯,那你身上还有钱吗?”廷叔沉声问。
吴铮一怔,下意识的把手摸向口袋,中途又僵住了。这两天他经过N次被劫持绑架,身上的现金、手机等等物件早就遗失一光,不用再翻看口袋,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名副其实的穷光蛋,身无分文。
“唉!年轻人,不想着上进学好,混成这副模样……”廷叔无奈的摇头。
吴铮眉头微蹙,有心想反驳几句,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实话说,别看他和廷叔这位房东在一起住了半年,却很少有什么接触和沟通,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全名。老头子的脾气很古怪,据说在百老汇街经营一家陈旧的典当行,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和吴铮“井水不犯河水”。有时偶尔见面,除了讨要房租外甚至都多不出一句话。
不过这间地下室确实是弗兰克当初做了中间人,主动帮吴铮租下的。理由也很简单,吴铮和廷叔虽然年龄差异很大,但毕竟都是华人,来自一个国度,总比外人好相处些吧?而且老头开的房租价码很实惠,吴铮不做多想,草草签了协议便搬了进来。
之后的日子里,一老一少的关系寡淡如水,但也相安无事。吴铮肯定不能向老头交待自己给警长做了线人,当然也无暇去理会廷叔的生活和底细,久而久之,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忘了租房期,不但被老头收回了房子转租他人,还不依不饶的追下来唠叨训诫,心里难免不爽。
“廷哥……”乔叔满面笑容:“算了算了,消消气。说起来我们刚到美国的时候,好像也没比这些年轻人强多少吧,呵呵。大家毕竟都是炎黄子孙,你抬抬手吧。”
这人的谈吐和态度果然很得体,看着是在为吴铮求情,却像自己犯了什么错似的在征得原谅。廷叔的脸色稍缓,吴铮却忍耐不住,脱口道:“抬什么手?我走就是,又不会真赖在这里!”
“这么晚了,你还往哪走?”廷叔翻着白眼,无视他的倔强:“仓房里没什么东西,简单整理一下,凑合着住一晚吧。我老人家一把年纪,犯不上跟你毛头小子一般见识。”
吴铮哪肯服气,正待反唇相讥,突然看见阿蓉偷偷的使来眼色,示意他不要犯犟,随即娇羞的低下了头……禁不住心中一荡,登时舒畅平和了许多,想了想闭紧嘴巴,默默推开了仓房门。
乔叔见状呵呵一笑,一搀廷叔的手臂:“好了好了,这不就没事了吗?廷哥,咱们上去吧。”
廷叔哼了一声,转头走上几步楼阶,突然又探下头喊道:“吴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的底细,从我这里出去,你想再租一个住处可没那么容易。要是仓房住得惯,老头子也不赶尽杀绝,你可以留下。不过房租和原来持平,一分钱都不能少……限你两天之内拿给我!”
这句话吴铮在仓房内听的清清楚楚,回过头来,刚好看见阿蓉面带喜色,还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好像由衷的为他高兴,总算免去了“无家可归”的厄运。一时无言以对,心想这个妹纸不但貌美如花,难得的是心地还如此善良……回首两年来暗无天日的过活,可有多久没遇见她这样的好人了?
他转动目光,瞥见一口木柜上叠摞着几件干净规整的衣物,那自然是阿蓉清洗熨烫的了,心头又涌起阵温暖。再向上看……蓦的发现了半截皱巴巴的香烟盒,登时大喜过望!这一天里烟瘾一犯再犯,奈何始终没机会饱吸一顿,几步抢上去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双手摸遍全身,急不可待的看向阿蓉:“快快……有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