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嘀咕:“大哥,我不是胆小怕事,但这事确实非同小可。要做也行,但必须做得干净,不能留下什么痕迹,否则将来终是大祸。”
常乐点头,望向蒋里:“你告诉李前辈一声,我们愿意帮忙。”
蒋里点头,看了看莫非,说:“不然……让小莫出去躲躲?”
“什么话?”莫非当时便急了,“嫌我本事低还是嫌我胆子小?”
“都有吧。”蒋里实话实说。
莫非气得追着蒋里踹,可没有一脚能踢中,一气之下一屁股坐下来,瞪着蒋里骂:“就你个死玩意儿英雄了得呗?我先前说那些不是怕事,是替大家如实分析情况!真要做,我自然不怕死,跟大家一起并肩上。凭啥让我躲出去?”
“算我错了。”蒋里笑着说,连连拱手。
“再说了,我武功是不如你们,但新造的几样火器,可都很是了不得。”莫非提及自己的作品,好一阵眉飞色舞,“正愁不知到哪里去试威力,便有现成的机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怕事也是你,英雄也是你。”小草嘟囔着。“真是奇怪!”
莫非惟一不敢跟小草斗嘴,脸一红:“我承认先前说那些时,是有些怕的……但是,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铲奸除恶咱力有不逮,救好人总能干得来吧?”
“问题是,想救人,就得杀人。”蒋里说,“也就是得铲奸除恶。”
“小梅一走你就天天针对我。”莫非气哼哼地说。
“行了,别闹了。”常乐一笑摆手,“那咱们便和他们通通气,看看具体要怎么行动吧。”
蒋里点头,正要走,想起先前的疑惑,便忍不住说了出来。
“公田之策,为何是乱政?怎么会导致天下大乱,民众陷于水火?”他问常乐。
小草和莫非这才注意到这个问题,也是一脸好奇。
“听起来这是好事啊。”莫非说,“好多农人本就没有自己的田地,只是租种地主贵族的地,现在都归了天子,岂不是省了中间地主和贵族的盘剥?而且,此政一出,受损最大的却是地主和贵族们啊。”
“有很大问题。”常乐想了想后说。
“国家收税,原本直接面对地主与贵族,而他们终是少数,如此,便更容易些。但田地归公后,再无地主,国家收税便要直接面向所有租种国家田地的农人。请问,收税的成本是不是便有成百上千倍的提升?”常乐问。
几人细思,纷纷点头。
原来收千顷地之税,只要找到那千顷地之主便好,因此,一位官吏便可办妥。
田地归公之后,千顷地若有千位租种者,那官吏便要跑千家。
千家如何跑得过来?
所以,朝廷为何税务无失无误,便只能不断增加税吏数量。
而大夏当前官场状况,却是政令不通,官吏渎职现象极是严重,只怕是越招人越多,人越多却越不干活,正所谓三个和尚没水吃。
又或者这些人利用职权,欺压农人,中饱私囊。
如此,于国无利,于民更无利。
“成本激增之后,收上来的税能否足够支付这些税吏的薪俸,都会是个问题。而若不想增加成本,那么朝廷官员便要动脑筋。”常乐接着说,“想来,不外乎是将收税之责外包。”
“外包?”莫非一脸不解。
这新名词,大家都没听过。
“简单来说,就是把本来应该自己去跑的活儿,交给别人来做。”常乐说,“也就是说,税官税吏极有可能与原来的地主、贵族勾结一处,田地名义上归了朝廷,但实际上还是控制在原来主人手中,一切,只是名义上有变,实质上却无变化。而地主和贵族们不再是给自己收租,而是替朝廷办事,便可以更为凶恶,催租手段则会更加狠辣。”
几人沉默。
原来的地主催租之时,自然会极尽种种欺压羞辱之能事,但终要有所顾及。
但若此政推行,他们摇身一变,成了替朝廷办事收税的人,那还用顾及什么手段?
先前不交租,是欠账不还,是民间纠纷。
公田制后不交税,是违反大夏律,乃是犯罪。
面对罪人,自可无所不用其极,便是杀了,怕也无所谓。
想到此节,少年们心头生寒。
“这还只是我临时想到的弊端。”常乐说,“若真推行下去,想来还会有许多现实问题一一出现。此政,确实会陷百姓于水火。更可怕的是,百姓却不自知,听闻原来盘剥自己的地主与贵族失去了田地,只会兴奋雀跃,却不知一些小地主和贵族虽然会有损失,但更多的权贵却反而受益,损失最大、受苦最多、承受一切后果的,还是他们自己。”
“这个丞相真是祸国殃民!”莫非咬牙切齿地说。“若不是大哥分析,我还以为这位洪大人有些小题大做呢。”
“那个丞相,真是个坏人。”小草说。
“我这便去找他们。”蒋里转身离开。
楼下屋前,敲门声起,李岳亭打开门,见是蒋里,便将他请了进来。
他发现少年眼中的光芒,便隐约猜透了些什么,于是不及蒋里开口,便先说:“客栈里的掌柜、伙计,也都是无辜之人。此事不能外露,我们却也不能对他们下手,所以请你们帮忙安顿好他们,等事情过后再回来,又或者……”
他望向屋中一人,那人立刻拿出数张钱票递了过来。
“这些钱,足够他们在别处再建一座客栈。”李岳亭说,“我打听过,此地偏僻,生意并不怎么好,客栈原也有些支持不下去。另寻别处,总好过在这里等着赔钱。”
蒋里有些诧异,随即明白,对方是不想连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