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羌骑根本不打算和皇廷卫在夜色中厮杀,也不愿和御林军比拼堂堂正正的技击,他们只肯以这蛮横凶猛的五尺铁铩,横空投杀。
既然困兽犹斗,便要把困兽扼杀在铁笼中,这是亥阴出征前的吩咐,这五尺铁铩的包围,就是围杀汉军的铁笼。
当明月派来的传令送上急报时,无可逆转的劣势早已从前方扩散至左右两方,唯一令左丘暗和霍澜风庆幸的是,羌骑的火铩并没有投射向厉帝立马处,但两人都知道,这并非敌军的心慈手软,而是羌骑要把厉帝的性命留给他们的大君亲手来取。
“陛下,快走!”一声比一声急切的呐喊倒灌入厉帝的耳中,几张情急紧张的面容挡在他眼前,隔断了那一片惨不忍睹。
左丘暗,霍澜风,御医司南道三人团团围在厉帝身前,神色一个比一个焦急。若说还有比四周形势更为险峻的,就是厉帝此夜一而再的突然惘然。
“陛下,智侯传令,让陛下立刻回撤!”御林军统领霍澜风扯住厉帝的坐骑嚼口,不由分说的往后倒拽。
“不能走!朕的将士还在火海里…”
“一定要走!”左丘暗已顾不得君臣之仪,他和霍澜风一左一右拽住厉帝的坐骑往后拉,口中厉声道:“智侯传话,陛下若不肯退,就是在白白牺牲这些将士的性命!”
“陛下快走吧。”御医司南道也急劝道:“陛下若不走,将士们也不会后撤,再耽搁下去,只会全军覆没!”
厉帝在马背上的身躯一颤,勒紧缰绳的手臂慢慢松开,任三位近臣护着他向后方退去。
“败了,这一次,朕真的是大败了…”厉帝一声长叹,伏倒在坐骑背上,不忍回头再看身后惨状。
再是不甘不忿,他也已无可避免的迎来了生平首败,可今夜他将要迎接的,还远远不只是败战之辱。
左丘暗和霍澜风对视一眼,他俩听出了厉帝长叹中的凄凉,也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绝望,陛下虽可后退,但到处突然杀出的羌骑显然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算能退回到长安城下,只怕也进不得城门。
“走一步是一步吧。”司南道看出了两人心中所想,低声安慰,“智侯说过,若陛下能安然退回到他身边,今夜之事,或许还有转机。”
左丘暗惟有苦笑,智侯明月不愧是汉室的擎天栋梁,从厉帝到朝臣,朝野上下都对明月有着无可置疑的信重,可今夜这片危局,手无一兵一卒的智侯明月,真能挽转狂澜么?
厉帝这一后撤,汉军也不再恋战,残余的鬼风屠和禳天军陆续败退下来,但沿途之上,到处是从黑暗中突然杀出的羌骑,隔空投射的铁铩。
从战场到后方,至少也有两三里地相隔,但羌族早已合围整片牧马瀚原。
十万羌骑,在亥阴的精心布局下,显现出无所不在的强大声势。
汉军无心恋战,只得一路败退,羌骑趁势拦路截杀,越来越多的汉军沿途倒下,追上厉帝的汉军已不到千人,而羌骑的追杀堵截,片刻未停。
身后,铁蹄雷动声声逼近,大队羌骑,正从后追上。
琉璃天火,焚烧不尽,夜色未央,不见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