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斥着胸腔的愤怒没有丝毫消减。
聂辰在生气。
气的是自己。
包扎好了受伤的手,聂辰有些无力地坐下来,另一只手从西裤口袋里翻出了两样东西——
一只纸鹤,和一条项链。
纸鹤是姜筱夜亲手为他折的,是姜筱夜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项链是他亲自设计亲手镶的钻,是他送给姜筱夜的礼物。
然而此时此刻,两样东西都在他的手上,可姜筱夜却不在他的身边。
聂辰感到呼吸困难,没吸一口气都牵扯着肺部的剧痛,俊朗的眉宇间也镌刻着抹不平的皱痕。
结果,他只能将这两件礼物握在手心里,却没办法给姜筱夜一个昂首挺胸站在他身边的位置。
五根手指拳了起来,指关节绷得紧紧的,想用力,却又不忍毁坏纸鹤和项链这两件对他来说视若珍宝的东西。
夜幕深沉,月白如玉。
范家别墅里,聂中天内心波涛汹涌,起伏不定。
他的确是个冷血的男人,就像聂辰对他的了解那样,他不会因聂辰受伤而心软放过聂辰。
但同时,他也是个父亲。
是聂辰的父亲。
听闻聂辰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而自残身体,聂中天的震惊是巨大的,即便表面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董事长请……”莫非面无表情地为聂中天拉开法拉利的车门。
既可以说是一种牵制,也可以说是一种监视,自从聂辰被软禁之后,聂中天就把莫非带在了身边,即便明显感觉到了莫非的不情愿,可聂中天却觉得这样更好。
“莫非……”在坐进车子里之后,聂中天正打算对莫非说些什么,这时,莫非的手机发出连续的震动声,是有什么人给莫非打了电话。
拿出手机,莫非用眼神无声地向聂中天进行请示。
即便留在聂中天身边做事莫非自认依然是聂辰的管家和助理,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随便无视聂氏的一家之主。
“接吧!”聂中天给了莫非一个许可。
点点头,莫非纤长的食指在滑到接听键之前,睫毛不自然地扬了一下。
而这小小的表情变化却没能逃过聂中天的眼睛。
瞬间,聂中天意识到了,这通电话是什么人打来的。
不知站在走廊尽头处站了多久的姜筱夜,身子仿佛已经冻僵,尤其是握着手机的那五根手指。
直到忙音响的姜筱夜差点就要挂断电话时,听筒里终于传来了人声。
但这声音,却不是姜筱夜熟悉的。
不是莫非?
姜筱夜心头顿时一惊。
“是姜筱夜同学吧?”
从听筒里传出的声音浑厚深沉富有磁性,光听声音就能判断出说话人地位非凡,性格也是颇为自傲。
并且,没有称呼她为“姜筱夜小姐”或“姜筱夜女士”,而是用了“同学”这样的后缀,这让姜筱夜没来由地觉得对方是位比她年长得多的长辈。
“请问您是……”
“我是聂辰的父亲,聂中天。”
咯噔!
心脏徒然翻了个跟头,姜筱夜宛如在这一瞬间被丢进了冰窟窿,彻骨的寒冷从头袭到脚,连指甲和发丝都没被放过。
聂辰的父亲……聂中天……
也就是,聂氏集团的董事长,坐拥商界半壁江山的强大男人。
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接听莫非的电话?
姜筱夜无声倒吸一口凉气,心底腾起强烈的不安。
聂辰现在怎么样了?
莫非呢?不会也出了什么事?
直到这一刻,姜筱夜才切身体会到一无所知的痛苦和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陷入了末日,而她只能在远处静静地看着,看着自己的恋人朋友一个接着一个消逝。
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呼吸也不够顺畅,可是,默不作声的姜筱夜却不能容许自己在“敌人”的面前乱了阵脚。
用力咬了咬下嘴唇,姜筱夜靠疼痛来缓解内心强烈的紧张。
“姜筱夜同学?”
听筒里再出传出聂中天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没来由地让姜筱夜感觉到对方正在嘲讽自己。
“对、我是,聂董事长您好。”
淡定坚毅而又带着几分疏离的声音令电话那头的聂中天微微一愣。
和聂辰相似的薄唇勾了起来,别看聂中天已年后半百,这样一笑居然和聂辰有些迷之相似。
然而,这笑容却令旁边的莫非浑身一哆嗦,看向聂中天的视线中也充满了警觉。
“很好。”
姜筱夜不太明白聂中天这两个字是在形容什么,总归不是在夸她吧?
“姜筱夜同学,明天抽个时间吧,我想请你吃顿饭。”
出乎姜筱夜的意料,聂中天态度和善。
然而这份和善中的冰冷却不言而喻,姜筱夜轻轻闭了一下眼,“时间就请聂董事长安排吧,我随时奉陪。”
“好。”
又是简单明了的一个字,这样的聂中天当真让姜筱夜有些害怕。
聂辰竟然会有这样一位父亲……
没来由地,姜筱夜觉得她终于能理解为什么聂辰和自己的父亲无法相处融洽了。
在确定了时间地点后,聂中天挂断电话,在挂电话之前还不忘叮嘱姜筱夜一句,“准时点,我不喜欢人迟到。”
“放心,我也不喜欢。”姜筱夜如此回敬道。
紧接着,在一声充满压迫感的轻笑之后,对方挂断电话,姜筱夜再一次只能安静地听着回荡在耳畔的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