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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揪心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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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到了什么呢,她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婴儿的哭声,真真切切的婴儿的哭声。

那个哭声她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把它从心里驱逐出去,她常常在梦里听到,在发呆时听到,但是她知道那都是她心里的想象,但是此刻她是亲耳听到了它——确实是耳朵听到的,不是心里回荡的。是的,是的,她好像在跟自己证实。

她好像疯了,拼命的寻找那个哭声的来源,可是那个哭声像空气一样没有方向,也像空气一样弥漫在她耳朵里,把她的整个人给包围了起来——哇——哇——娘啊!是她,是她的哭声,她在哪哭啊——

她疯了似的在院子里跳着叫。

忽然那个声音像它莫名的出现一样莫名的消失了,院子里的一棵大杨树已经张全了圆叶子,在夜里它称得上满树华冠心了,没有风,它不动,也就没有声音。猪圈里的猪睡了,羊圈里的羊睡了,院子里原本是安静的,除了她刚才那一声尖叫还余下的余音还有些痕迹,四周又逐渐恢复了寂静,像平静的水塘被一个瓦片击了一下,水花溅了一圈水面又平了。她也静下来了,木桩子似的杵在黑夜里,仿佛和杨树比笔直。

其实她心里不平静,她的心突突跳的把她的耳朵震聋了,把她的身体震麻了,把她的眼睛震瞎了——同贵打鸟回来了她没有看见,同贵不解的用力摇撼她她都不动,眼珠子却在黑夜里发着光。

“疏花,疏花,你咋了,你咋了——”同贵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有些怕的拍起了她的脸,她仍木然不动,不像是装的。

他急中不乱,狠狠的在她的人中掐了一下,尖叫一声醒了过来,把眼神慌慌的对到他脸上看了几刻钟一下子扑到了他怀里。

当从他怀里直起身子后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但还是很紧张的躲避着他疑惑的追问,好像怕他一眼看到她心里。她不成样子的摇着头摇着手磕磕巴巴的说:“没咋着没咋着,我被院儿里的一个啥物件给唬住了,恍了一下神。”说着就拉着他往屋里走。

但他是个细心的男人,他担心的看着她问:“疏花,到底咋了,你刚才的样子可吓人了,是不是他奶奶又来闹了咋的?”

他这样一问,她反而松了一口气,慌乱的一笑摆手说:“没没没,是我听到外面谁家吵架我吓坏了,以为那老婆子又来咱家闹了,我出去一看不是正想回来,就呼啦一响看见个啥东西在咱院里一闪跑出去了,我被吓愣了是,呃,估计,估计是个夜猫野狗的吧,谁知道是个啥,可吓死我了……”她像发疟疾一样说话嘴唇都打摆子,看来是真被吓着了。

他果然随着她的思路说:“不定是夜猫野狗,是啥鸟也说不准呢,有多大啊?”

“啊,有,有多大呐,啊,呃不大,可能是个鸟吧,我忘了,光顾害怕了,我从小八字弱,刚才准是把魂儿给吓跑了,你来了给我一叫叫回来了,嗯,准是。”她兴奋的说。

“八字弱,就你八字弱啊?你那脾气可是比牛角都硬,火力可比炸药还猛,嘿嘿嘿。”他回忆起了过去,所以此时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可她此时好像根本无心跟他一起回忆过去,只是淡淡说了声:“哎呀,时候不早了,睡觉吧。”

他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马上想起来了,就兴冲冲地的要她去看堆在地上的一堆猎物。他指着一只很大的鸟问:“看,知道这是啥不?”

她看出了是一只大雁,就敷衍他说:“是大雁吧,我见过。”

他兴奋的说:“可不是可不是,这个季节的大雁是最香最嫩的,如今这种鸟可是越来越少了,咱小的时候天天见天上飞,麦地里跑,如今谁还看见过,嗨,该他奶奶有口福,竟然让我打着个大雁来孝敬她,这可不麻雀老聒的有肉多了。”

她勉强的笑笑。他就只顾自的说开了:“你说这大雁咱明个咋做啊,他奶奶爱吃咋做的肉啊?咱得好好做,不能糟蹋了这么个金贵物件。”

她漫不经心的说:“炖吧,炖就成。”

他没注意她的神色就满心的赞成一拍手说:“对,炖。”

一整天他都在紧张的跟她讨论那只雁咋做,一会儿说红烧,一会儿说用油炸了,一会儿说用面裹裹烩了最好吃,最后又决定:“还是听你的,清炖最好。”

疏花不插一句话,只是点头,他说咋做都点头,其实他看出她今天的脸色不对,精神头也不对,好像神思恍惚的样子,他就猜想她跟他一样是心里紧张,不知道到晚上他给她送去做好的肉她会有啥反应,万一她把端给她的一盆子大雁肉“哗腾”泼他脸上咋办呢?他想到这心里就揪起来了。

天接近黄昏了,碧绿的麦田开始变了颜色,暮气里也渗出了水汽,头发上和脚面上开始湿漉漉的了,但是每块地里的劳作的人都还未归去,一对对的施肥人不到天黑看不清土地和麦苗的轮廓了是不会手工回家的,庄稼人就是这样,有了活就想一下子干完它。

同贵看看天色又一次问疏花:“该下班了吧?”他紧着回家做肉。

疏花终于把低垂的头射向远处看看天色低低的说:"下班吧。"

到了家天已经黑透了,但是村子里的炊烟才开始上升,那烧柴禾的香气弥漫了整个村子,人一闻见就像闻到了饭菜香一样顿时肚子咕噜了起来,都加快了进家的步子,烧汤的急着回家烧汤,吃饭的急着回家等烧汤。

其实村里人所谓的烧汤就是往大铁锅里添上水然后搁上篦子馏上馍,点着柴禾烧滚就完了,不同的就是家里人多的添的水多馏的馍多,人少了的添的水少馏的馍少,然后一家老小蹲在厨房里守着馍框子,掰开馍夹上一大筷子咸菜条或者咸菜块呼哧呼哧的就吃上几个大馍,然后喝一碗馏馍水咕咚咕咚一喝就完了。偶尔会有人家“改善伙食”会炒个萝卜丝或者熬一锅粉条白菜,喝汤的速度就会慢一点,这劳累了一天满满享受的幸福时刻就会长一点(刚才说了没有人像疏花和同贵一样经常有肉吃)。

他俩从地里回来就匆匆洗把手就一同去厨屋忙活了。他们没有烧水馏馍做他们自己的饭,而是不约而同的一齐忙活着炖肉。疏花坐下烧水,同贵从屋里拿出大雁来烫了拔毛,他说毛要现拔味道才鲜,不然鲜味就从毛孔里挥发出去了,就像苹果要现削皮才不流失苹果味。疏花听着笑了笑,她笑的也有些恍惚,眼里的神色是阴晴不定。

从给那只大雁褪毛直到锅里飘出肉熟了的香味,同贵的紧张越来越厉害了,他差点要临阵逃脱了,咂着嘴嘀咕着怕老太太当真把他送去的这盆香喷喷的肉给当场泼在他脸上可咋办,我被烫了是小事,这个大雁可浪费了。

疏花被逗的忍不住笑起来,没笑完却又哼了一声冷冷的说:“放心吧,她不会把肉泼到你脸上,她见了肉比你还不舍得呐,她会吃的光光的,然后再说事儿。”

同贵听了咂咂嘴笑笑说:“那就好那就好。”

他觉得她能吃了他的肉就算是接受他的贿赂了,接受了他的贿赂那么离他认可他就近了一步了,然后再接受他第二回肉,第三回肉,这肉一锅一锅的吃,他就一步一步的迈进她心里了。“关键是这第一锅肉。”他坚定的说。

他黑黑的脸上由于忙碌和激动明晃晃的闪着油光,他边搅着锅里的肉边充满希望的说:“疏花,等她消了气认了我住进家里来,咱可得好好孝敬她,既然咱住在柳树村,她就是咱的老人,就是咱的亲娘,说起来她也是个苦人,男人死得早,可是儿又半路死了,你说咱要再不孝敬她她指望谁去。咱要叫她没了儿子比有儿子还享福,当然,还有俩孩子,我要让孩子没了爹比有爹还要有依靠,咱忙完这茬地我就不能光指着地了,我得干点挣钱的副业,我能挣钱了,地位自然就高了是不是,人都是势力眼,老太太看见我有本事,不由的就看我顺眼了,他的心是石头中不,石头还能烧热呢。”他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被自己的想象感染了,兴奋的像喝醉了酒般话多起来。。

他一心炖好他的肉,肉快炖好时为了使肉色更鲜亮,他还叫了一点硝,果然那雁肉一出锅不但香气四溢还颜色诱人,鲜红亮泽还不像是加了颜色,他看着都馋。他赶紧夹一块好肉递给疏花,叫她尝尝,疏花接过慢慢的吹着热气。

她怕脾气倔强的疏花再和老人吵起来,就收拾好自己兴冲冲的给她送去了。剩下疏花心神不宁的坐在厨房里发呆。

“呜哇——呜哇——”她耳朵里又尖利的响起了婴儿的哭声,那哭声令她全身血液一下子成冰了。

“呜哇——呜哇——”那哭声凄厉发狠,撕心裂肺,肯定憋青了小脸……她发疯的冲出屋门——一张婴儿的脸现在厨房门口的一棵杨树上,她大叫一声“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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