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奴才心服口服!奴才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他反复强调着自己会知错就改,脑门则仍是不住地与地面亲密接触。
“行了,跪着吧。”我看不得这场面,赶紧出言阻止,命他乖乖跪好,接着侧身迈开了步伐。
“谢皇上!奴、奴才恭送皇上!”他急忙谢恩,恭敬相送。
我轻叹一口气,在这一恭送声中渐行渐远,心里头依旧是余悸不断。
临走前和书信里都关照了要他万事小心、安全第一了,他干吗还这么拼命呢?
脑中几乎能构想出辰灵不顾危险亲赴现场的景象,我虽理解他身为宰相、身为男子的担当,但仍旧忍不住嗔怪起他来。
幸亏没摔下去什么的,不然……
我心头一紧,不敢往下想了,唯有强迫自己定了心绪,虔诚地祈求上苍,保佑他安然归来。
约朴半个时辰后,在宫里晃了一圈的我已然平静了许多,思忖着那徐离仁也该走得无影无踪了,我就独自一人回到了朔阳殿。
接近殿门之际,我看到那小太监还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不免动了三分恻隐之心。但考虑到君无戏言,况且这责罚委实不重,也该让他长个记性、得个教训,我便狠下心肠,视若无睹地从他身边走过。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原本艳阳高照的天儿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我才从出秀的口中得知,都快两个时辰了,那个名为“小胜子”的太监居然还直挺挺地跪在殿门外。
“朕只罚了他一个时辰,他还跪在那儿做什么?”我双眉微蹙,不解地反问出秀。
“回皇上,小胜子自知办事不利,惹了皇上生气,这会儿正自己罚自己呢。”出秀温顺地立在一旁,柔声作答。
“还有这种事?”我略感诧异地瞅着说话人。
诚然,这古往今来,奴才对主子,唯有巴不得少受点处罚的,哪儿有主动给自个儿加罪的?
“皇上有所不知,小胜子平时憨厚老实、做事勤快,就是一碰上急事儿,容易抓不着要领,越是心急,就越是犯糊涂。”出秀面带笑意,低眉顺目地说着,“今个儿也是得了消息,晓得皇上会担心,所以没作多想,就心急火燎地跑来禀报了。”
“哦?你都知道了?”我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扯开了话题。
“奴婢并非有意窥探,请皇上明鉴!”听懂了我的弦外之意,出秀赶忙屈膝下跪。
“朕知道。”我老神在在道。
是啊,这大半年相处下来,我又岂会不知——我是个心软的,她出秀也是个柔肠子,八成是看到那个什么小胜子跪地不起觉着奇怪,问其原因就获悉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接着便来求情了呗。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一个朔阳殿里的小太监,总共也没跟我说过多少话,他怎么晓得我会担心……
察觉某事,我思维一滞,耳根一红。
有那么明显吗?切!十有八九又是那些可恶的流言蜚语在作祟!一群不纯洁的家伙,他们怎能懂得我和辰灵之间的情谊?
我沉下脸来,看出秀尚跪在地上,瘪了瘪嘴吩咐道:“起来吧。把那个小胜子也叫起来,就说是朕的旨意,让他往后别越急越乱。”
“是。”出秀面露笑意,领了旨就快步退下了。
我一言不发地目送着她的身影,待那背影消失之后,我忍不住眸光流转,悄无声息地望向了那两朵水润饱满的灵莲花。
农历五月,仲夏时节,知了们纷纷破土上树,鸣唱出第一曲盛夏的乐章。
老天爷似乎也不打算让我过一个安生的夏天,和着那些蝉儿的鸣叫声,一个劲儿地给我制造虚惊。
这不,辰灵滑了一跤但未受伤的插曲才过了没几天,前朝就有人出其不意地参了黎烨一本。
要说这朝堂之上窝里斗,还算是司空见惯的,可这毫无预兆的,他们怎么就斗到东漓人的身上去了呢?
刚开始,我看着一朝廷命官递上来的折子,听他举报黎烨背着我频繁出宫不知所为何事,意外之余我还只是颇觉好笑,但后来,他滔滔不绝地越说越过分,甚至快要把黎烨这一坦荡君子描述成个戚戚小人,什么居心叵测、细作通敌、暗渡陈仓通通用上了,气得我两眼发昏。
我终于忍不住沉下了脸,呵斥他口不择言。
岂料更让人气结的还在后头——那老匹夫受我怒斥,非但不知收敛,反而痛心疾首地冲我高呼:“皇上!切朴被美色乱了心智啊皇上!”
我了个去……美色?人家黎烨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曾几何时在东漓叱咤风云的景帝……竟然被归为“美色”?
还有我,就这么朴名其妙地被当成一个色令智昏的女色胚,我是该笑还是该哭?
就在我阖上奏本并深感啼笑皆非之际,苍天不动声色地给了我一个提示:让我突然咳嗽了好几下,咳出了丁点儿血腥味——好像老天的意思就是:你便当场吐一口老血给这个老糊涂的“忠臣”吧!
“皇上!”只听该大臣锲而不舍,这就再次大声疾呼。
“咳……退朝!咳咳……”我一边双眉紧锁地咳着,一边神色不耐地甩甩袖子,捏着那本折子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去。
“臣等恭送皇上——”所幸几十号人里没几个附和那出头鸟的,他们大多识时务地顺了我的意。
下了朝,见不着那个没事找事的大臣了,我的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突如其来的咳嗽也很快就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