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轩在这时松开了握住她肩头的手，转身离开去吩咐御膳房准备饭菜了。

“记得我是谁吗？”待司空轩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司空凌才慢慢的踱到了床塌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莫名的压迫感迎面而来，顾籽汐凝视了司空凌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司空凌端详她的神情，见她不像是在撒谎，唇角竟弯了起来，而后更是迸发出一阵发自内心愉悦的大笑。

“这样也好……”他说道，“这样也好……”

什么也好？顾籽汐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却见司空凌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将手背在身后又慢慢踱了出去。

司空轩没有让她等太久，不多时，桌上便摆满了佳肴。

昏睡多日，只靠粥来维持，顾籽汐怎么也抗不住。看到桌上有这么多好吃的，顾籽汐眼前一亮，连衣裳也顾不上换，便坐到了桌前执起了碗筷。

司空轩坐在她的对面，看着眼前这人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禁感到好笑。

这哪像个宰相府的千金？分明是个饿死鬼。

“别看着我啊。”被他盯了半晌，她终于按捺不住开口，“你不吃吗？”

司空轩摇了摇头，柔声道，“我已经用过膳了。”

余光瞥见她嘴角的米粒，司空轩出声提醒，顾籽汐愣了愣，接着伸舌在嘴周围绕了一圈，碰见米粒便卷进嘴里。

司空轩微微一愣。

他本是不愿到这皇宫来的，若不是因为外国使者来访，他作为熙和王朝的王爷若是不出面宴席只怕会让人认为失了礼数。让人对熙和王朝有什么非议的话，也许他这一世都不会再踏进皇宫来了。

这皇宫，是萦绕在他心头许多年的噩梦。

这个噩梦，自他出生起便有了。

他的出世伴随着额娘的离去，从他发出第一声啼哭声起，额娘便闭上了眼睛，手无力的耷拉在一旁的绣花被褥上。

他从出世起便没了额娘。他从未见过额娘的样子，只从旁人口中听说她是怎样温和善良的一个人，从不苛责宫中的宫女太监，就像水一般沉静让人忍不住亲近。

这样好的人便是离他而去了。自幼丧母的他被送至陵妃处抚养。

陵妃待他倒如亲生儿子一般好，只是在识书方面却是和对待司空凌一般严厉。他忘不了那时她扭曲的神情，忘不了她眼中迫切的渴求。

她渴求自己的儿子又或者是养子能有一人登上皇位，如此这般她便能安心的做她的太后，高枕无忧。

这渴望来自于皇帝。

和多数进宫的女子一样，她也曾惶恐于自己的未来。想到此后一生都要在这金碧辉煌的牢笼中度过，她便有些怅然。

直至她遇上皇帝，这才觉着能够入宫莫不是天下最幸运的一件事。

她沉浸在皇帝的宠爱中，沉浸在梦一般美好的生活里，却忘了梦境再怎么美好，终究都是会醒来的。

一年又一年过去，御花园里的花谢了又开，皇宫里的妃子换了一批又一批，当年与她一同进宫的人如今早已经不剩几个了。

皇帝的心渐渐不在她身上，她这才惊觉多年的宠爱消失殆尽。

所有的感情也抵不过光阴的流逝，于是她决定不再依附于皇帝，而是靠自己的力量去争取。

于是她向皇帝请求，将司空轩交由她抚养。她原以为这样胜算便会增加一成，却不想最后还是败在了皇后身上。

无论是司空凌还是司空轩，最终都没能当成皇帝。

她受不了这个刺激，在司空辕登基的当天便在房梁上绑了根白绫自缢了。

噩梦般的日子过去了，他却没能当一个逍遥王爷。

有一道疤始终横在他的心里无法忽视，有一道坎始终横在他的面前无法逾越。

那道疤也存在于司空凌和司空辕心底，抹之不去。

那道疤名叫“柳汐”。

即使柳汐已经去世有五年，然而如今的他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柳汐的样子。

柳汐仰起小脸冲他灿烂的笑，柳汐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柳汐的一颦一笑，柳汐的一举一动。

他始终没有真正忘却。

而就在五年前，柳汐死在了这宫中。那时他还不是王爷，那时司空辕也还没有当上皇帝。那时他们四人嬉笑玩闹和幼时一般感情甚笃。

然而，她就这么突然的死去了，只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和一个难解的谜团。

是谁杀了她？他不知道。只知道自柳汐死后，大哥司空辕并不像从前那般敦厚了，他突然变了性格，变得狠戾无情，二哥司空凌倒还如从前那般神秘，如雾一般让人摸不着也猜不透。

三人的感情不自觉的疏远了。明明与那两人是有血缘关系的，他却觉得举目无亲，宫中没了那人的欢声笑语，俨然少了什么。若非必要，他也就不怎么愿意到宫中来走动了。

他知道顾籽汐并非柳汐，然而两人的小动作实在太像了，竟让他微微看呆。

若是、若是柳汐还活着，那该有多好？

顾籽汐不会知道司空轩在想什么。吃饱喝足，她才有工夫跟司空轩说话，“我是谁？”

司空轩温和道，“你是宰相的二千金，你的姐姐顾清雅是凌王爷的王妃。外国使者要来参见皇上，宫中会大设宴席，你进宫来就是为了参加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