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岳姑娘，我说你就不要行礼了，再这么搞下去，我们都不好意思坐着了，跟石生的话也还没讲完呢。”

那个书生看这么下去势头不对，连声阻止了岳春蕾继续行礼的打算，方才转过头看向了石云帆。

“石少侠，太极掌的事情就先说到这里吧，我相信你会和伊门主好好沟通的。至于藏经阁，纯粹是意外之喜，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阻止赵天德将罪证送入东都，其他的都可以放到之后再谈。”

石云帆点了点头，继而又皱起了眉。

“这一点我也想问，一路走来，我们发现好多江湖人士在追杀我们和赵天德一行，这些江湖人都被蒙蔽了真相么，他们难道不知道岳大将军要……”

说了一半的石云帆，突然意识到岳书文要反这件事情可能还是隐藏很深的秘密，眼前这些人虽然给他感觉不错，但是他们毕竟是敌人一方派来的，那个岳春蕾听起来又很像岳大将军的女儿。在这些可以直达岳大将军耳朵的人们面前，又怎么好吐露真相？

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岳春蕾，不知道这姑娘知不知道自己引以为荣的父亲，其实是个早就和金军勾结的大奸臣。而这些为了大宋奔波劳碌的江湖人，又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看着春蕾那风尘仆仆的脸颊，石云帆瞬间有一种冲动要吐露所有的真相，说不定还可以带着这些人弃暗投明，把岳将军那个隐藏极深的大反贼拿下。可惜就是苦了春雷这个姑娘，看她的性子，估计人生没怎么受过打击，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住。

“我父亲要做什么？”

石云帆说了一半的话被岳春蕾听了个正着，女孩正一脸紧张的看着石云帆，眼神里全是担忧和希冀。

“……，没，没什么。”石云帆结巴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吐露真相的打算。毕竟到现在为止，听的都是这些人的一面之词，要是自己不知道赵天德护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说不定还真被这些人忽悠了去。现在既然知道了岳书文是个隐藏的反贼，再被这些贼人控制住，心里也就有了自己的成算。

说不得只要自己吐露真相，就能劝服这些人阵前反水，从敌人转为战友，一起为大宋抗金做出贡献，把岳大将军擒于阵前，送交皇帝陛下。

“不过，说起这件事，我也很好奇，一路上那么多江湖人追杀我们，话里话外对赵天德多有不敬，难道赵统领真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石云帆转守为攻，试图了解更多的信息。他更关心的，其实是对方刚刚提到的罪证一词。赵天德信誓旦旦的说是绝密的事项，这些江湖人又了解多少，他们到底知不知道，整件事情背后的真相。

然而，直接开口询问，可能会引起对方的戒心，所以石云帆决定绕个弯子，先问一下赵天德这人的事情，反正看样子赵统领那人在江湖中没什么好口碑，让面前这些人骂一骂，出口气，说不定心里就放松了警惕。

而这些掳了他的人，也不知道是根本没有戒心，还是完全不介意，又或是为了博取他的信任，听他这么一问，问的又是无关大雅的事情。这些江湖人对赵老贼的腌臜事，也没什么想保密的，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就由左思明开了口。

“石少侠可知赵天德有个外号，叫做赵绝户？”

“我听客栈里的那些人叫他老贼来着……”石云帆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的说道。

“对，就是老贼。七年前，他杀了玉剑山庄全庄上下一百七十七口人，从老人到小孩都不放过，唯一的原因竟然就是有人举报玉剑山庄私藏武学秘籍。这赵老贼就带着一群锦衣卫，把玉剑山庄围了个水泄不通，杀了一整天，找了整整十三天，才贴了张布告，说在玉剑山庄找到了武学秘籍若干云云，将其全家上下在菜市口砍了脑袋。像他他这样的，无凭无据，就靠着一个莫名其妙的举报，和事后的一纸黄纸文书，就轻易的夺去了一百多条人命，这还不叫绝户，那叫什么！”

石云帆面色一滞，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赵天德大部分时候都不怎么说话，偶尔聊起来也是热心非常的样子，石云帆又怎么会想到对方背地里竟是如此心狠手辣。

“可能他也是听了上面的命令，奉命杀人？”

石云帆试着为赵天德开脱。

“那也没错，最上面反正都是皇帝老儿。锦衣卫密卫主管天下武库，只对皇帝老儿负责，密卫大统领是宫里的刀笔太监魏子仪，是皇帝老儿的心腹，这屠尽天下江湖人的命令，没有皇帝的许可，谁赶瞎做？”

“这却是有些太过分了，虽然我还没学武功，但是跟着伊门主这么多年，我自认自己也是个江湖人，大宋的天子这么对待江湖，真不怕让人寒了心么？”石云帆附和了一句。

“要不是岳大将军在，我们早就循着张先师的路，一路西去罢了。自从天下限武令颁布以来，这江湖是日渐衰微。曾经的大侠们高来高去，一掌可开碑裂石，一苇可轻身渡江。现在的江湖人啊，就剩下些直来硬往的打架力气，要我说，这个江湖，早就亡了。”

“岳大将军在收拢江湖人？”

“收拢谈不上，但是金人数次犯边，都是岳家军冲在第一线，他请了很多江湖人去军里做教头，帮着那些苦哈哈们练武，好和金兵的马队对抗。当初昭德皇帝搞天下武库扯的那个弥天大谎，到最后是被岳大将军一个人给付诸实施。岳大将军这么做，可不是为了个人私利。从金人第一次犯边到现在，岳大将军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如今死的只剩一个春蕾姑娘，岳大将军还要让她上战场，这样的人，会为了一己私利，收拢江湖人？”

左思明说完，轻轻拍了拍岳春蕾的肩膀，小姑娘的眼圈红红的，语气却还是一往无前的坚定。

“父亲大人说了，国家国家，先有国后有家。我的哥哥姐姐们，都是为了大宋，是为了让百姓们过上平安日子，慷慨赴死的。春蕾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时刻把父亲大人的话记在心里，绝不敢忘。”

定月师太轻轻起身，绕道春蕾身后，揽住了她。

如真大师在旁边，轻声的颂了一句阿弥陀佛。

石云帆低头沉思了几秒，觉得从这些人口中听到的岳书文，和赵天德故事里的岳书文，感觉就不像一个人。如果岳大将军真的如左思明所说，有如此觉悟，如此胸襟，又怎么会勾连金军，试图造反？

虽然赵天德当时也说过，岳书文是大奸大恶之徒，在民间风评甚好，不可被其蒙骗。但是从岳春蕾身上，石云帆能看到那个人的影子，那不像是一个会为了自己一己之私，出卖国家的奸人。

“那他为什么又要派你们来追杀赵天德？你们嘴里的罪证，说的又是什么？”

石云帆决定单刀直入，看看这些人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