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项准注视着手中齐整的断剑走神。
刚才的一切历历在目,尤其是徒儿剑上的绿光。原以为没人教授,那逆天的天赋不会继承下来,却没想到他竟会无师自通,那份天生的机智和刻在骨子里的霸气也是,如出一辙。
曾几何时,他初识庄主,他就是这样打败了自己,然后淡淡一语,“承让了。”他的背影让自己追赶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还是无法企及。这熟悉的招式以及霸道的内力真的只有血缘至亲才能做到吗?
即使您不在,他还是像您的,很好的继承了您的一切。
项准回过神看着徒儿眼中尚未散去的凌冽,暗暗叹气,像也是不像,他比您锋利的多,也危险的多。
伸手扶起徒儿,项准只说了一个字,“好!”
慕容和誉闻言,伸手抹了一把汗,眼神中满足一闪而过。
项准伸手摸摸徒儿的头,“走,去洗洗。瞧你一身的臭汗。”说话时,眼神中透出无尽的溺爱以及一丝琢磨不透的情绪。
瀑布从山涧奔涌而下,击起阵阵水雾,经阳光照射,映出一座虹桥,横绝山崖。
项准双手倒背,站在涧边,听着哗哗水声入神。身后那慕容和誉赤身从湖中钻出,小心地拿了衣服,飞快地钻入草丛。不一会儿,一身蓝衣走出草丛。
慕容和誉身形虽瘦削,却在蓝衣的衬托下显出精键的身段来。因常年练武,少年身上没有一丝赘肉,匀称之极。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带着三分坚毅,鼻梁高挺,唇红齿白,一副俊朗模样,尤其是那一双澄澈的虎目,格外出彩。仔细看,双目中时有流光闪过,彰显睿智。
见师父站在涧边,少年便躺在草丛中,双臂抱头,翘着二郎腿,仰头望着天际,好生惬意。
午后山林间,如此平静。风,淡淡吹过,携花香阵阵;水,飞过山涧,涌向未知的远方。
竹林间,唯飞鸟相与,飞瀑横涧。
平淡如是。
慕容和誉的思绪也渐飞渐远,随师父学艺为的就是报仇雪恨,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夜,想到这儿原本澄澈的虎目不觉染上一层阴厉。
“人生几何?”项准突然问道。
慕容和誉一个跟头翻起,不假思索应道,“屈屈数十载!”
“何为人生?”
“生死轮回!”
项准转过身来,“誉,告诉我,你拼命学艺为的是什么?”
“报仇!灭庄之仇,此生难忘!”语气亦如之前一样坚定。
项准看了徒儿一眼,转身再次陷入了沉默。
半晌,师父略显清冷的声音响起,“誉,报完深仇大恨你又当何去何从?”
慕容和誉顿了一下,随道:“不知。”
是啊,大仇得报,又当去哪里,做什么呢?他这几年,满满的心思都在报仇上,拼命习武只为一血深仇大恨,除了报仇别无杂念,想想自己,除去仇恨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还真是无趣啊。
项准像是看穿了慕容和誉的心思,缓缓开口,“忆往昔,天凛大帝,指点江山,一统乱世;管易奇才,奇谋妙计,决胜千里;萧纵勇武,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他们一个是胤朝开国大帝,一个是战国时期千年难遇的奇才,一个是纵横天下无人可敌的大将,难道你不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物,名贯古今吗?”
听着这些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慕容和誉再次陷入了深思,是啊,除了报仇还剩些什么呐?他的路又该通向何方?
项准又道:“如今天下大乱,天道已逝,君子理应顺时而生,顺势而行,建功立业......”
“小哥,发什么呆呐,吃饭了。”猎户打断了慕容和誉的思绪。
慕容和誉捧着一碗稀粥想,也许那时师父就想让他干出一番大事业,可是当时自己什么都没说,让师父失望了。想到这儿,慕容和誉手下不自觉得攥紧,师父放心,您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在猎户家休养了三天,不顾老人家的反对,清晨,慕容和誉独自一人上了翠屏山。
山上的木屋都没了,练剑的湖边一片狼藉,所有的所有都随着一场大火消失了,连师父也是,有的只是能勾起片段回忆的狼藉碎片。
慕容和誉默默走到师父的屋前,入眼一片疮痍,简单地理了理院落,在师父最喜欢看风景的地方立了一块儿无字木碑。慕容和誉双膝跪地,闪亮亮的虎目微微眯着,透着坚定和一股强大的自信,“师父,徒儿蒙恩受教十年,无以为报,今日愿发血誓来表明我的决心。”说着,慕容和誉抽出腰间的匕首划过左手,艳红的鲜血顿时从伤口流出,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紧握左手高举握拳,无比坚定地说道:“我慕容和誉今日向上天起誓:‘愿倾己一生,为师报仇,在乱世之中拼出一席之地,定不负师父重望!’”道完,连磕三个响头,随意地用布包了包伤口,拿起行李,一挥袍袖,毅然离去。
春风欢快地吹过,扫清了山间迷蒙的雾气,一轮红日东升,缕缕斜辉爬上已无生气的山坡,静静照着项准孤零零的墓碑,让它沾染了些许金灿灿的光芒,那么柔和温馨,一如慕容和誉发下的血誓一般温暖着项准游荡的孤魂,让他不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