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贞知道他是在担心她，战乱刚定，世事难说。他却一定要调笑几句，婉贞也回敬道：“好，我回去就找找。看看颉利王如何才能颜面全失。”

“回去睡吧。”

“不忙。颉利，你愿不愿意听听我的事。”婉贞抬头看着他，微微笑着。

颉利一怔：“你……怎么……”

“公平么。”婉贞道，“你说了，我也要告诉你么。怎么样想听么？虽然你也能猜到很多。”

颉利笑着摇摇头，又重新坐了回去。

“十二年前，突汗之战时，汉军失利。朝中议论纷纷，更有要求临阵换将，陆尚书建言从祁州派援兵——这就是我父亲……”

摇曳的火光中，婉贞的思绪也越飘越远。

×××

夜深了，婉贞和赛燕回到帐篷中休息。

静静地倾诉，婉贞这些年来第一次将自己的身世将给别人听，没有顾虑、没有恐惧，就像身体中的毒素被一丝一丝地抽出，心境也从压抑、烦躁，归为平静。

虽然心境很平和，但却难以沉稳入睡。躺在软塌上辗转反侧，朦胧之间，隐约见到有人影站在帐外。

婉贞醒了过来，仔细听着动静。

长长的一声叹息，婉贞认出，这是颉利。

只听他轻声吟唱着曲调，婉贞仔细听时，却是那首李商隐的《无题》：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哼了一会儿，只见他摇了摇头，沉声笑着，换了一首不太熟悉的乐府歌：

“蔡女昔造胡笳声，一弹一十有八拍。

胡人落泪沾边草，汉使断肠对归客。

古戍苍苍烽火寒，大荒沈沈飞雪白。

先拂商弦后角羽，四郊秋叶惊瑟瑟。

董夫子，通神明，深山窃听来妖精。

言迟更速皆应手，将往复旋如有情。

空山百鸟散还合，万里浮云阴且晴。

嘶酸雏雁失群夜，断绝胡儿恋母声。

川为静其波，鸟亦罢其鸣。

乌孙部落家乡远，逻娑沙尘哀怨生。

幽音变调忽飘洒，长风吹林雨堕瓦。

迸泉飒飒飞木末，野鹿呦呦走堂下。

长安城连东掖垣，凤凰池对青琐门。

高才脱略名与利，日夕望君抱琴至。”

他低沉的声音唱着悠远的调子，竟有一些哀伤的意味蕴含其中。婉贞听了，也不禁神伤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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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是《听董大弹胡笳弄兼寄语房给事》作者: 李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