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正策一直在注意那位没有说话的俊美少年。只见他举止端庄,神色淡雅,形容气度都像极了当年的陆明峰,心中不禁暗暗诧异,也有几分赞赏。想不到自己离开朝中这么多年后,又出现了这样的人才,因问道:“这位大人有何见教?”
婉贞先施一礼,这才开口道:“在下李宛,如今在左帅帐下管理军需。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前来一睹高仪。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婉贞持后生晚辈之礼,这一番话说得十分谦逊客气。眼前这位许先生是梁兴将军之前的兵部尚书,父亲中状元的时候,人家已经是名声在外的大将军、当年的督军大人了。自己当然要称晚辈。
这一番话听在许正策耳中却别有一番意味,几种心思一起涌到心头,竟不知道先想哪一个:这少年说话的神情与那人十分相似,谦冲中带着自重,不卑不亢,眼中闪着光彩。二十年前,明峰状元及第之时也是这般神采,只可惜身后只剩下一个女儿……等一下,这孩子说话的声音有些特别,似山泉流入深潭,清澈沉稳但却不像这个年纪的男子,难道说……
想到这里,许正策又仔细打量了下面前的少年,越看越生疑惑。按理说人家是朝廷官员,有印记为证,清清楚楚的四品官如何不是男子?可是,虽然已经十多年过去了,他确记得那人只有一个女孩,而面前这孩子,也是这般年纪上下……这算怎么回事呢?
婉贞见老人家不住地打量他,脸色忽明忽暗,道:“老将军可觉得有何不妥?”
许正策道:“看到贵卿想起一位故人。李大人是状元及第出身吧?”
婉贞道:“前辈面前怎敢称大人?在下确是在恩科中恬居榜首,后生晚辈还请先生指教。”
“指教二字,老夫可不敢当。各位少年英才,可见我朝现今能人辈出,实属欣慰。”许政策微笑道。
众人见他语气缓和,心中都放下块石头。梁振业趁机道:“老先生,有道是‘国家危难,匹夫有责’。我等今日连夜前来叨扰,打搅了先生,实属危急关头,无奈之举。现今突厥压境,我朝本欲罢兵戈、休养生息而不能,几战下来,已有数万百姓流离失所。而突厥性如虎狼,盘踞要塞,已有入侵中原之势。只怕战火一烧,不单边疆百姓、内陆的大好山河也要饱受战火摧残。我等不才,欲尽一己之力,驱除突厥,光复雁门!”
婉贞听得梁振业这番话,心想,看不出来他口才甚好,居然还文采飞扬。果然,带兵打仗的人也要会这番本事,以便鼓舞军心。
梁振业自己说完,看了看一旁的李宛,心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和这家伙混得久了,也变得这般的伶牙俐齿了。
许正策听了,却是一声叹息:“老夫如何不恼怒突厥这些虎狼之徒欺到头上!只是‘廉颇老矣’,如今已无能为也矣。我全庄上下人口不足两千多,去掉老弱妇孺,壮丁不足千人。突厥虎狼之师数万之重,手中又有雁门关的百姓做人质。如今他们是要人给人,要物给物。如何与之相抗?”语气里含着深深的不甘和苍凉。
梁振业昂首答道:“老先生请放心。我等一不借兵,二不要粮。只倾自身之力,决不祸及贵庄上下老少。晚辈不才,有一计策可使突厥赔了夫人又折兵,若是前辈肯再指点一二,那就再感激不过了。”
许正策听他说出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略一沉思,便知众人已获悉突厥下聘王妃的事情,看来此番前来定为此事。他们所说的计策只怕要着落到孙女落雁身上。而自己这几日也在为此烦恼,虽然孙女孝顺,回话道,“伯父危难,焉能不顾?全凭长辈做主。”但是下人也回话说小姐茶饭不思,流泪不已。许正策心中也不免生悲凉之感。若是这几人能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自己这把年纪了,又怕什么。
当下问道:“贵卿有何妙计,望请告知。如若妥帖,老夫出力帮忙不在话下。若有些疑难,尽管说出来,大家也可商榷一二。”
梁振业道:“如此,还请前辈费心。这计策还要让小姐委屈一下,您多海涵。”
梁振业最初的想法是,雁门关异守难攻,城墙异常坚固,若是强攻不知要拿多少条人命添上去。因此,如何打开雁门关的城门就成了首要难题。只要能有人进去,打开城门里应外合,攻城一事便成功了一大半。当得知颉利王下聘许家堡时,梁振业觉得此乃天赐的机会,心中便有了计较:若在送亲的队伍中混上一些武功高强、行事机警的干将勇士,潜进城中,在婚宴之时动手挟持颉利王和重要贵族,迫其开城,大军守候城外伺机攻城。里应外合,便可攻下雁门关。
来的路上,梁振业已将详细计划与婉贞、越鸽说了,越鸽将突厥的习俗也告诉给了梁振业,补了些疏漏。婉贞也赞同此计,但为保万无一失,还要许家堡与突厥谈判。因此关键还是许家堡的回话。
许正策听完整个计划,对整个安排布局暗暗点头:安排妥贴周全,布阵精密牢靠,这几个年轻人果然不错。细微之处,老人又详加指点了一二,使战局更加缜密。梁振业心中佩服,老将军名不虚传,睿智老辣,真是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