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凤求凰 60
2016-04-29 作者: 浅墨
卷一凤求凰 60
香薷和香橼不可能是外祖母的人,虽说是外祖母送给她的贴身丫鬟,但外祖母家世代皇商,也养有不少武功高强之人,但这些人往往都是在镖局或者船帮里,主要还是负责押运水陆两道的货物,到不是为了杀人而训练的。
但香薷和香橼两个,明显就并非舅舅的镖局和船帮里训练出来的。就算再眼拙,她还是看得出来。
况且,香薷临终之前拉响的那一枚信号弹,是想向谁通风报信?
心里又惦记着煦哥儿的安危,不知道煦哥儿被挟持进山后,究竟被带去了哪里,而刚刚奋力突围出来,对阿曛来说就如同再次从地府里走了一遭一般,实在是过于惊险了,若不是香薷和香橼以死相护,自己怕是不只是手臂这一点伤了,究竟是谁如此狠心要置她于死地?她自认这一世可是从未与什么人结下过梁子的。
刚刚那黑衣人明明说了,是她的仇家出钱买她的命,但她如今连谁是她的仇家都想不出来。
这才是让她胆战心惊的真实原因。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如今是连谁想在暗中朝她射箭,都不知道。
阿曛默默望着为自己处理伤口的香橼,只觉得香薷和香橼这两个丫头自她到潞州之后不久,就被外祖母从人市上买了回来伺候她到如今,已经是整整六年了,这六年里,从未将她两人练过剑舞过枪的,竟都有着如此高强的本事,也对她如此忠心维护,可见这两人应该是自幼便被训练的死士,留在她的身边,也许是奉了她们真正的主人的旨意,只是香薷和香橼背后的主子是谁,为何要护她?
处理完阿曛手臂的伤口,香橼从怀中取出一只黑色的小瓷瓶,揭开盖子,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递到阿曛面前:“姑娘,这是凝神丹,你失血过多,精神不好,吃了这枚凝神丹,且先在这洞中休息一阵吧。”
“嗯。”阿曛捏起那黑乎乎的凝神丹放入嘴里,嚼了嚼,就着口水咽了。香橼和香薷能舍了自己性命也要护她,香橼给她吃的自然不会是什么毒药。
“刚刚那些黑衣人说是有人花钱买凶来取姑娘性命,姑娘可在心里有所计较,究竟是谁如此狠毒?”
“想我长这般大,也没得罪过谁,在潞州那几年你是知道的,我除了念书,也再没做什么。回到京都,虽说时间不长,但接触的人也不多。所以这花钱买凶的人是谁,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会不会是与楚王殿下有仇的人?”
“我尚未嫁过去,他的仇人来刺杀我,对他有能起到多大的影响?况且,若真是与他有仇,直接找他复仇便是,也不至于将这个弯子绕到我这边来,即使杀了我,也影响不了他多少。这买凶之人,应该不是楚王的仇人。”
“会不会是……两为侧妃中的某一位?”香橼轻声道。
“再从长计议罢。”阿曛淡淡道。
说完,背靠着洞壁,闭上了双目,她有些倦,本来她体力不支,左臂的伤又流了不少血,此刻一张脸惨白得渗人。
香橼见状也不再说什么,握着一双短剑护在洞口。
刚休憩片刻,却听洞口传来一道女子笑声,“五姑娘,别像只耗子一般躲在洞里了,出来受死吧,再不出来,我可要让人用烟熏洞口了。”
阿曛闭着眼,却是冷冷一笑,对香橼道:“看,有人还是沉不住气,亲自上山来了。”
香橼早就听出来了,洞外的女子声音,不是简相爷身边的赵姨娘,还会是谁?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平素看起来温和沉静的赵姨娘,竟会是买凶刺杀阿曛的人。
香橼俏声道:“赵姨娘竟亲自上山来了,看来她这次一定是势在必得的了。”
阿曛摇了摇头,道:“她哪花得起这些杀手的价钱?这一次的杀手如此之多,估计每个七八万两银子,怕是请不动的。据我所知,赵姨娘每月也就二十两月银,又是我爹通房丫头扶正的,娘家没底子,我爹一心扑在朝廷,连我们兄妹几个,他都不怎么操心的人,也不可能接济她太多,这个家嫂子管家之前,虽说是交给了她在打理,但涉及银钱账目,实则还是老祖宗身边的玛瑙姐姐在管着,她手里怎么能够拿出这么一大笔银子请的动这么多人来杀我?”
“那怎么是她来此地?”
“赵氏怕是被人挡枪使了,她背后应该有人给她这笔银子,请人还真可能就是赵氏出的面。”
“那姑娘可猜得到这背后指使之人是谁?”
阿曛摇了摇头,“不知道。”说罢,望了一下洞外,道:“这么快就找到了我们躲藏的山洞,怕是有人一直尾随着我们,给她带路的了。先等一等,不要被她激出洞去,预计此时,洞外早已布置满了各种暗器和弓箭,只要咱们一出洞,就很可能瞬间被射成两只刺猬。”
香橼不无担忧道:“如果她用火攻,姑娘你的身体受不住的。”
“我还暂时死不了。香橼,你且守在洞口,我去洞深处探探。”
阿曛起身,往洞更深处摸索进去。
洞是个溶洞,但是却不大,前后只有两间屋子大小,但有一处洞壁有一丝泉水渗出来。
阿曛从外袍的下摆上撕下两条布条,在泉水上浸湿,转回到香橼身边时,递给她一条湿布条,“等一下赵姨娘如果放烟熏洞,这个暂时可以挡上一二。”
香橼接过,道:“暂且拖住一二吧,实在不行,奴婢冲出去杀了赵姨娘再说。”
“不可,先看看再说。”阿曛道。
却听赵姨娘在洞外又开始说话了,“五姑娘,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受了伤,一路上都是你的血迹,你再这样流血下去,不用我出手,你也死定了。况且,今日刺杀你的死士武器上都喂了寒毒,你就算不流血而亡,很快就会寒毒发作七窍流血而死了,我今日来,不过给你收尸而已。”
阿曛顿感觉一股热流涌入喉间,轻轻咳了一声,一口鲜血吐在手心。
正如赵姨娘所言,她体内寒毒已开始发作了。
赵姨娘在洞外听到了阿曛的咳嗽声,厉声笑道:“五姑娘,你现在感觉如何,开始大口大口吐血了吧。哈哈哈,我真是高兴啊,你竟跟你那个妖精娘一个死法,你知道她是如何死的么?她也是跟你一样,中了寒毒,我再趁她病重之际,在她饮用的茶里搁入了药引子,她便开始吐血,整整吐了三天,才吐血而亡。五姑娘,你知道你娘死的时候,我多开心吗?哈哈哈,想到今日你也要像她一般死去,我就更加开心了!”
阿曛冷声道:“你为何要害死我娘?”
她娘生简煦后不久就去世,原以为是生简煦亏空了身子,却原来是赵姨娘下了毒。
新仇旧恨堆聚一起,让阿曛恨不得扑出去冲到赵姨娘面前,将这个表面上温顺贤良的女子,撕成几块,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为何?哈哈哈,你居然来问我为何?!”
赵姨娘在洞外狂笑不止,片刻,才停下来,厉声道:“想当年我与相爷青梅竹马,自幼便情投意合,我自懂事起就知道自己长大后是要做相爷正妻的,可是没想到,你那个不要脸的娘横插进了我和相爷中间,我巴巴着等了数载,却只是个侍妾,我能心甘么?我虽为侍妾,但比她先入国公府,先怀上孩子,却没想到我生孩子时,她给我下了蛊,我的儿子生下来就死了,没能成活,我也被害得差点死去,从此不能再生育,她却接二连三生了你们兄弟姐妹四个,你说这新仇旧恨,我还能让她活着在这世上么?”
即便娘亲与赵姨娘之间有过这样一段恩怨,赵姨娘却隐藏了这般久没有对他们兄弟姐妹四个发难,为何选在了这时?在她即将要大婚之前的几天里来要了她的命?
再说,请这么多的刺客,可不是赵姨娘能够有那般雄厚的资金,能出得起这么多刺客的帑金的。
阿曛道:“你若真恨我,早就该动手了,为何偏偏等到我与楚王的大婚之前动手?”
赵姨娘道:“你倒是管得宽,我爱什么时候动手,就什么时候动手了。”
阿曛冷笑道:“怕是你也是受人指使的罢!我受了重伤,赵氏你也知道的,如今不久就要下到地府去见我娘了,临走前,我还是替我那冤死的娘,说两句话与你听罢。”
阿曛顿了顿,继而道:“且不论你与我娘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你这么多年没找我复仇,此时来要我的命,显然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我只劝你还是将那指使你的人的姓名告诉我,我死后做了那厉鬼,也就不来找你寻仇了,只去找那指使你的人。你好好想想要不要告诉我这背后指使之人罢。”
“你做梦,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赵姨娘在洞外喊道。
阿曛笑了笑,至少从赵姨娘这句话里,她掌握了一个信息,那就是赵姨娘之所以这般做,与她娘亲有这生死恩怨是事实,但此次刺杀她,绝对是受人指使。这就够了,迟早她会将那指使之人寻了出来,以牙还牙。
阿曛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你不肯告诉我也没办法。我只是临死尚有一事不明,你能否帮忙释疑解惑一番呢?”
“什么事?”
阿曛笑道:“赵氏,你找人杀了我,你就不怕我爹问罪于你?你杀我原本是因你与我爹的那段情被我娘搅了局,如今你却手染了我爹的亲骨肉的血,我爹会放过你么?还会与你鹣鲽情深长相厮守么?”
赵姨娘知道阿曛的命早已牢牢握在自己的手里,此时倒是对之前自己所做的一切,供认不讳,反正在她看来,阿曛已是将死之人,就让她死的明明白白的,冷笑道:“五姑娘,你真是个操心的命啊,现在要死在西山的山洞里了。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浑身似要被拆散了骨头般剧痛呢?你体内寒毒已发作,是不是觉得自己身处冰窟之中,快要冻死了呢?哈哈哈,你可知道,你为何这段日子这般容易疲倦,只是因为你刚一回京都,我就让人在你的饮食里下了寒毒,今日不过是让你体内的寒毒引发出来而已。”
阿曛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难怪这两个月来,我一直感觉到倦累。可是,我从未让听雪楼的人沾过我的饮食,我的饮食都是琳琅亲自管理,那是谁人帮你在我的饮食里下毒?又是如何下毒的?”
赵姨娘笑道:“好,反正你也死到临头了,我就让你死得明白一些。琳琅是将你的饮食一事守得严严的,但人做事总有疏忽的时候,阿珂虽然只负责打扫听雪楼的院子,但在这一方面极为灵泛,我就是通过阿珂将毒放在你的燕窝粥里的。”
阿曛冷笑道:“赵氏,我对身边的丫鬟都是极为宽容大度的,我相信阿珂这丫鬟长得憨厚可亲的样子,不可能给我下毒,你莫要胡乱咬人,定是你的人悄悄溜进听雪楼里下毒的。”
赵姨娘道:“怎么,你不信么?让阿珂自己过来说清楚,你便会信了。”
却听洞外再次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阿珂。此时阿珂正是一副得意的神气在洞外喊话,“五姑娘,对不住了,药是我下的,我趁琳琅姐姐不留意时,将琳琅姐姐煮燕窝粥时惯用的桂花换成了浸了寒毒的金桂,琳琅姐姐没有发觉,日日给你煮那燕窝粥,这毒也就是日日一点一点的种下了。五姑娘,您一路好走,奴婢看您的性子也不喜拘着的,下次投胎,还是投个小门小户的人家吧,大门大户里的规矩也多。”
阿曛冷笑道:“多谢阿珂姑娘你还惦记着我要投个好胎。”
香橼在一旁听赵姨娘的一番话早已恨得咬牙切齿的,现在阿珂这狗仗人势的丫头,竟也要来对着阿曛踩上几脚,一时气血上涌,对着洞口骂道:“阿珂你这没良心的小蹄子,竟然作出弑主的事情来,你看相爷不将你千刀万剐!”
阿曛朝香橼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冷静下来,又对着洞外冷冷道:“赵氏,你与我爹、我娘三人之间的情感纠葛即便再深,我娘不也被你毒死了么?你为何还要如此三番五次置我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