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德一惊,一闪身躲开剑锋就从窗口跳进去:“阿……合琪娜,你终于醒了。”
迦罗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他满目茫然:“真的是你……我……好像听到你的声音,还以为是幻觉,你……我……这是在哪?”
不等裘德答话,拉美西斯已经钻进来,凑到近前笑嘻嘻说:“这里是埃及,还记得我说过吗,你注定属于我!”
拉美西斯?!看到那双画着招牌眼线的琥珀眼,还有那梦魇般的邪恶笑容,迦罗忍不住自问,老天,这真的不是幻觉吗?
裘德狠狠瞪向埃及狼,拉美西斯回敬给他更狠的目光,该死的家伙!现在一露脸,再想杀他野猫就要造反了,哼,算他命大!
战船起航,沿着海岸在近海前行,实在要比远海中平稳得多。船桨划破海浪的声音,让迦罗渐渐回忆起昏迷前的事,海盗船,大礁港,乍然出现的黑衣人……她问裘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裘德说了,迦罗听着听着就痛哭起来。
“傻瓜,你们为什么要找我?你又怎么能和那些人作对?你知不知道他们是在遵奉谁的命令行事?真要追究起来,没有父亲会归罪儿子,可是你们这些做臣下的……等到有一天回归哈图萨斯……你想过后果吗?”
裘德摇头哽咽:“不管有什么后果,我们所有人都甘愿承受。知道吗,其实……我想说,你才真的好傻,不过就是那么几天,为什么不能等殿下回来一起想办法解决呢?就这样一走了之,你可知道殿下已经急成什么样子了?”
迦罗紧紧抓住他的手:“告诉我,他……现在还好吗?”
裘德看着那只雪白的手,合拢掌心,黯然叹息:“怎么能好呢,殿下急怒攻心,几乎快要与国王反目。如果不是被伊赛亚及时劝住,他……差一点就要弃位出走了。”
天哪,他怎么可以……迦罗说不出心有多痛,正伤心的时候,忽然拉美西斯笑嘻嘻钻进来,凑到身边风凉说:“好感动呢,可惜全都是骗人的。知道吗,两个月前,那位实在不值得尊敬的王子阁下已经在和元老院商议程序,准备开始全国大选妃了。”
“你放屁!”
裘德勃然大怒,就算血口喷人也该有个限度,这种话说出来连狗都不信!
拉美西斯凑到迦罗近前,继续火上浇油:“而且这一次,可没有任何人逼他,只是随便一个大臣随口一句建议,他就痛痛快快,甚至是迫不及待的答应了。听说那位三王子把自己养得容光焕发,嫌选妃程序啰嗦,在人选敲定前,干脆先搜罗哈图萨斯年满16岁的美貌处女,以解枕边寂寞。”
“混账,就算血口喷人也该有个限度!”
裘德的怒火在顷刻间爆发,他飞身而起,可是还没等拳头揍上埃及狼,玄铁剑已然抵住咽喉,拉美西斯一脸惬意笑容:“你不相信也没办法,谁让这是事实呢。你们这些家伙在外辛苦奔波的时候,人家却畅游在温柔乡,说不出有多快活呢。”
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野猫:“我这个人,什么坏事都可以做,但就是不会编造这种低劣的谎言。只管相信吧,那个男人已经亲手背弃了你,你再想着他根本毫无意义。”
迦罗满目茫然,她听懂了,她相信,所以一颗心才被撕扯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疼痛,那个傻瓜,他是王子啊,又何必这样委曲求全,折磨自己?
眼泪在无声中如泉涌,裘德看得心痛:“阿丽娜,你别信他胡说!”
拉美西斯伸手擦掉眼泪,一脸笑嘻嘻:“哭什么,我保证,离开他,你只会比从前更幸福。”
舱室外水手一声高呼,他抱起迦罗走向甲板,矗立船头,迎着呼啸海风将远方美景指给她看:“看到了吗,尼罗河的入海口!我们就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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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罗河!非洲大陆!
壮丽的宽阔河面,肥沃的黑泥河滩,这条人类历史上最著名的河流,在3400年前的原始之美无以复加。迦罗看着,却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她就像个玩偶一样任凭拉美西斯抱来抱去,靠岸、登陆、换船——曾经行走在尼罗河上著名的太阳船,她从前只在博物馆里才看到过。船身狭长如柳叶,两端高高翘起,上面雕刻着阿蒙拉神精美的造像,船身两侧有数十人同时划桨,行进速度快如龙舟,却平稳不见半点摇曳。
太阳船后半部分是豪华舱室,前端则矗立着一座更为豪华的观景凉亭。凉亭内卧塌柔软,两旁有侍女打着鸵鸟毛做成的羽扇,随即又陆续奉上各色珍馐美食。拉美西斯将她安置在凉亭软塌中,拉开四周帷幔,沿途两岸的各种人物风情便尽收眼底。他长长伸了个懒腰,笑问:“感觉如何?尼罗河的船之旅。”
没有反应,转过头,他才发现迦罗满目茫然,好像对一切都无动于衷。凑到近前摇摇手,还是没反应,拉美西斯屏退两侧侍女,小声在耳边问:“看来打击不小呢,那个男人对你真有这么重要吗?”
“还敢说!都是你干的好事!”裘德真是咬牙切齿。
拉美西斯两手一摊:“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早一点知道,早一点清醒,然后重新开始下一段生活,这又有什么不好吗。”
裘德狠狠淬一口:“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外邦武将,怎么可能知道发生在哈图萨斯的事?这分明就是扯谎,还敢说是什么狗屁事实?!”
拉美西斯根本不看他,盯着失神的野猫缓缓道:“好吧,如果这能让你打起精神,我就告诉你。第一,我不是什么小小的武将,而是法老座前第一先锋大将军,通常法老陛下知道的事,也都不吝于告诉我。第二,我为什么会知道发生在哈图萨斯的事,嘿嘿,当然是因为那里有埃及人的耳目啊!赫梯那些王室权贵的一举一动,都休想逃过法老的眼睛!譬如说,我就知道赫梯国王与他最看重的儿子已经出现裂痕,还知道追杀你的那些人,是只效命于国王一人的庞库斯幽灵,以金色郁金香为组织徽标,因此也被称为金花武士。至于这伙人的职能嘛……”
他笑笑说:“听说赫梯人的历史上,曾经是以庞库斯议会和图里亚斯议会主导政权,庞库斯议会的成员都是自由平民的代表,而图里亚斯议会则是贵族代表,由这两大议会吵吵闹闹,致使每到王权更迭都必有祸乱发生,后来为了平息纷争,由铁列平改革王权体制,确立长子继承法,同时改革议会,主要以贵族为主导形成今日的元老院。而被排挤出权力舞台的庞库斯也并未从此消失,而是摇身一变成了另一种不见光的幽灵。庞库斯的意思就是平民,这些人以平民的身分藏于市井民间看不见的角落,却执行着最令人胆寒的使命:对内监视权贵、对外刺探敌情,暗杀政敌、铲除异己,被庞库斯幽灵盯上的人,注定难逃悲惨结局。而现在,他们盯上的就是你!”
拉美西斯越说越开心:“只听命于赫梯国王一人的恐怖势力,就连那位三王子也是无可奈何,没有办法。我还知道,因为这件事,父子几乎快要反目,那位三王子也的确差一点就要弃位出走,只不过嘛……到最后,聪明的王子还是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裘德惊呆了,哈图萨斯有埃及人的奸细?而且……若是连这种一等一的机密都掌握,那……岂非就是国王或者王子的身边人?!
谁知迦罗依旧无动于衷,只用毫无感**彩的声音回应说:“好奇怪吗?哪个国家不会在邻国安插奸细?你监视我,我也监视你,情报战本来就是走在战争之前。奸细无论在哪里都是铺天盖地,只不过倒霉的通常都是普通喽啰。或被逮住一刀咔嚓,或者还没等敌方动手,一旦发现有曝光的危险就先被自己人封口了结。而高段一点的,也就是所谓能插入心脏,或者道行高深,谁也发现不了;或者被发现了,人家也不会轻易动他,要么利用他传递假情报,要么干脆策反,变成双重间谍……总之就是这么真真假假,尔虞我诈,把上帝赋予人的那点智慧全都浪费在无聊事上。耳目?多可怕的字眼,你怎知埃及王城底比斯就没有赫梯人的耳目?埃及那些王室权贵的一举一动,又怎会不在赫梯国王的眼目之下。这本来就是捉迷藏的智商游戏,就看谁的道行更高,谁能先一步抢占时机。”
拉美西斯瞪大眼睛,他看着野猫,好像是第一天才认识她:“喂,你怎么会懂这些?那位阁下,他不会连这种机密大事都说给你听吧?”
迦罗冷然一笑:“用得着么?看几部007电影,是个人都知道。”
007?什么东西?
拉美西斯一脸茫然,裘德却瞪大眼睛:“阿丽……呃,合琪娜,你是说,那些所谓的奸细根本不需要担心?”
“如果连这些都应对不了,还怎么做王子?”
迦罗茫然回应着,她没有什么‘倍受打击’,只是看着这片陌生的土地,实在没办法开心起来。这里没有她眷恋的爱,当跨越浩瀚汪洋,她就等于跨越了他无法跨越的界限,她知道,这一生纵然相思刻骨,他们……已经注定不可能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