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5 滞留
2016-04-25 作者: 北京野猫
NO.5 滞留
“你说什么?要在这里呆上一年?!”
当凯瑟王子终于勉为其难把回家的方法说给她听,迦罗差点哭出来。
“自从15岁接掌神官职位,到现在和王后斗法也斗了十年了,她那些伎俩我清楚得很,要破解魔法自然不难。只不过嘛,通过气候-暴风之神马尔杜克所赐的力量,虽然可以抵消王后加诸在你身上的魔法,但前提必须是在那个时间点。”
登上奥斯坦行宫最高处的瞭望台,王子将满天繁星指给她看。
“看,最亮的那三颗星星是猎户星座,一字排开直指东方地平线,因此也叫三王星。每年水季来临,当金星第一次从东方升起,与三王星遥相呼应的位置最是完美动人。因此这一天的光景,也被认为是一年中最吉祥的日子。”
王子笑说:“你就是在这天出现的,而我,也是因为选择这一天在神殿举行国葬,才刚好碰见了你这个倒霉蛋。”
望着璀璨星空,迦罗欲哭无泪,天哪,短短几天她已经要崩溃了,又该怎么熬过一年?难道就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吗?
王子两手一摊,爱莫能助:“卡玛王后执掌金星之神伊修塔尔的神殿,她的巫术与金星天象密切相关,所以你必须等到下一个水季,金星第一次从东方升起的吉祥日,这是没办法的事。”
迦罗很久很久说不出一句话,妈的,什么狗屁吉祥日?掉进噩梦那天刚好是她的生日,居然收到有生以来最倒霉的一份生日大礼。万般无奈她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等上一年,总比永远都回不去要好很多吧。唉,既定事实,不认命又能怎样?
“你刚刚说什么国葬,就是我那天撞见的?是在葬谁?”
王子说:“出征归来,对于战死疆场的赫梯勇士,这是帝国授予的最高哀荣。因此每年的这一天,都要集合历次战争阵亡者的名单,在神前烧化为燔祭,保佑勇士灵魂得以升天。”
每年?这个字眼让迦罗吃惊,什么意思?难道每年都有阵亡者?
“请问……这里有很多战争吗?”
王子听着好笑:“帝国本就是靠战争起家,没有战争又该怎么活?”
哈?!迦罗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论调,没有战争就活不了?什么意思啊?!
王子显然没有习惯和女人讨论国家大事,长长伸了个懒腰走下瞭望台。
“时间不早了,还是赶快去睡觉吧。”
睡……睡觉……
又是一个敏感字眼挑战神经,眼看他拽着自己就理所当然进了同一个房间,迦罗一颗心再度提到嗓子眼。
“我说……等一等……”
王子回头看看她一脸紧张,没好气的说:“什么表情,真把我当成强奸犯了?哼,你有这么大的魅力么?粗鲁没教养,早被你这女人搞到败兴,像头犟驴似的,明知道没可能快活的事,凭什么认为我还会有兴趣?”
是是是,没兴趣最好。损人话忽略不计,迦罗只听重点。咽一口吐沫实在很不放心的问:“那……为什么……呃,我是说……你看,宫殿这么大,有这么多房间……”
王子眉头一挑:“怎么?多少年才收你这么一个宫妃,难道不该睡在一起?哈,我的女人不让我碰?这种话如果传出去还得了,你是想害我颜面扫地么?”
迦罗没辙了,眼看他开始脱衣服,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好吧,你睡床上,呃……我睡地毯。”
王子手臂一拦将她毫不客气摁倒在床:“别动,还想不想让我送你回家?”
迦罗瞪大眼睛:“你要挟我?”
王子一脸坦然:“当然,忘了告诉你,我最擅长就是抓人软肋。”
天哪,和一个强奸未遂犯、自恋狂、流氓、欲求不满的色情狂、已经死了3400的古董+文物同床共枕,就算他真的不打算做什么,也没可能安心入睡呀。
迦罗紧张得全身汗毛都炸起来,等……努力煎熬着等,耳听整座宫殿越来越安静,枕边的狼也传来沉重鼻息,小心翼翼,她试图挪开他不偏不倚压在柔软胸脯上的狼手,想要蹭着身子躲下床,可谁知刚刚一动,王子猛然抓住她。
“啊——!!”
迦罗一声尖叫,王子却压根不睁眼,只用另一只手指指床头触手可及的佩剑。
“这是自幼养成的习惯,察觉异动抽刀即砍,在睡梦中是根本不会过脑子的。所以,躺在我身边最好不要做傻事懂么。万一不小心要了你的命,啧啧啧,那可不是我的错呀。”
迦罗瞠目结舌,下意识瞥向床头利刃,一时间只觉得脊背发凉。
根本不用睁开眼睛看,他似乎就对一切了然于心。清晰感受到她全身一僵,王子嘴角浮现十足戏弄的笑意,一翻身就把吓破胆的女人搂进怀,大概也只有他还能继续放心入睡。
迦罗真是一动也不敢动了,因为实在有这种常识,人在无意识状态下的应激反应不受大脑控制,多年养成的习惯当然不是闹着玩的。妈的,要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丢了小命,才真叫没处诉苦。整整一夜,她倒霉的沦为抱枕。睡不着又动不了,滋味说不出有多难受,清醒的头脑在静夜中飞窜各种思绪,心烦意乱。
古老世代,这里的夜晚安静极了。没有公路上的汽车噪音,没有隔壁房间传来的深夜电视的吵扰,没有垃圾电话或短信在床头惊醒睡梦,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唯一能听到的,只有静夜悠远的草虫鸣叫。月光下,房间里的一切都笼罩着银白色的光。每一件家具,每一样摆设,以及房顶上雕刻精美的装饰浮雕,在这样的时刻茫然欣赏,迦罗因此想到了爸爸。为了工作连家都不要的考古狂人,如果让他看到这些会是什么反应?她因此都怀疑是不是卡玛王后搞错了对象,若是换成爸爸在这里滞留一年,应该会很享受这段时光,甚至都舍不得再回去吧?她又想起了妈妈,还有农场那间阁楼上妈妈无人在意的迷乱画作。儿时的记忆总是罩着朦胧的纱,现在她闭上眼睛已经根本想不起她的模样,只记得妈妈是不快乐的。她把自己封闭在寂寞萧索的阁楼,从生到死,忧郁、痛苦、孤独。医生将她诊断为最严重的分裂妄想症,以至于迦罗此刻都生出一种想法:如果……这一切不是梦境,那会不会……就是精神病的遗传基因开始发作了?她此刻是已沉浸到精神病患的妄想世界里?
这个念头让迦罗自心底感到战栗,并非没有依据的。想一想,如果这里真的是3400年前的世界……爸爸那些工作笔记是怎么说来着?好像……依稀记得,安纳托利亚早期文明,也就是赫梯人,使用的应该是一种叫阿卡德语的语系,她根本没有任何道理能听懂啊。而她的语言,这里的人更没理由能明白,可为什么沟通起来没有丝毫障碍?就算真放一台同步翻译机,大概都不会有这样顺畅无阻的工作效率吧?
迦罗想不出所以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往肩头看去。猎枪走火的擦伤不算严重,几天时间已经结痂。难道是因为这个?突然蹦出的念头令她讶然,可是……如果不是又该怎么理解?好像就是因为这一枪,才让她在要命的黑洞里摆脱束缚,卡玛王后一心想要她的血,而记忆中,妈妈最害怕的就是看见她流血,难道说……她此刻身体中流淌的血液,真会有什么特殊意义?
天!迦罗一声哀叹,只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甩甩头,努力摒弃这种离谱的念头。卡玛王后是发疯,她总不能也跟着一起发疯,这怎么可能呢?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活在全世界60亿人当中毫无特别之处,她要念书、要考试、要挣足学分才能毕业,毕业后就要工作,要从早忙到晚才能混口饭吃,挣来的薪金还要扣税以后才能装进口袋……若不是出了意外,应该就是以这种最正常的方式去生活。
迦罗一贯很喜欢‘普通’这个字眼,温和而无害。也正因此乐于安心去做一个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普通人。可是现在,她开始发愁了,因为忽然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正在让‘普通’也变成一种奢望。想一想,爸爸、艾美、朱丽……大家都一定在拼命的找她吧?如果只是失踪几天还好办,可如果是要耗上一年?等将来回去后该怎么解释?说出来会有人信吗?会不会也因此被当成精神病患从此送进疯人院?还有学业和未来的职业生涯,耽搁一年,已经念到三年级的累计学分该怎么办?如果因此闹到学校里人尽皆知,真等回去以后她又该怎样继续正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