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他们走吧,朕终于明白,有些事情,有些人,是勉强不来的。”说完,他缓缓站起,身形却有些摇摇晃晃,好似随时都要坠倒。
一旁的内侍慌忙上前,搀扶住这个平日里康健强势的帝王,面色担忧的望着他。
帝王却是一言不发的,抬脚一步一步走出了金殿。
几个教徒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帝王脸上那种灰败,那种绝望的神色,以及适才被内侍搀扶着走出去的憔悴疲惫,都太过刺目,甚至刺痛了他们的心。
此时此刻,他们竟生出一点点圣女太狠心的想法来。
不过对巫教对圣女的忠诚,叫他们连连摇头,甩开这般不敬的想法。
“走吧!还跪着呢?”侍卫上前,催促他们起来。
竟是真的?
真的要放他们走?
巫教的几个教徒被逐出宫中之后,还有些愣愣不能回神。就这么被放了?原以为刑罚是免不了的,能留下一条命,就是帝王对圣女的顾惜之情了。
不曾想,圣女的一番话,真就叫圣上放了他们了?
几人虽处在震惊之中却也不敢耽搁,立即便略作歇息,打点行装,匆匆上路。
未免被人跟着,他们照约定好的,直接南下,与巴蜀再同圣女会合。
“圣上,真的不用派人盯着他们么?”内侍在景珏身边低声询问道。
圣上坐在茶案边,垂着眼眸,看着茶汤里浮浮沉沉的茶叶,勾着嘴角笑了笑,“不用。”
他脸上神色淡然,目光清明无波,哪里有适才大受打击,浑浑噩噩的样子。
旁人不知,内侍却是知道的清楚,圣上自打离开金殿,离开众人视线,就这般平静了。这才叫他确信,适才圣上站立不稳,行走无力,神情绝望,都是装出来的!
装的真像,就连他这日日伺候在帝王身侧的人,都给骗过了!
“他们虽不会直接去找娘娘,总会同娘娘联络的吧?”内侍又问道。
景珏点了点头,“巫教自然有他们自己隐秘的联系方法,就是跟着他们,盯紧了他们,也未必能探知道。不过是打草惊蛇,徒劳无功。”
“那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内侍瞪眼。
“你还想叫朕回答多少遍?”景珏冷笑一声。
内侍连忙跪地,再不敢开口。
那几个教徒连夜出了京城,又一口气行出好远。
一连风餐露宿的奔波好几日,这才找了个客栈,好好停下来休息。
“果真没有人跟着么?”又个教徒问同伴道。
同伴摇了摇头。
“看来圣上确实是绝望死心了。”教徒点头。
“圣女也真是狠心,那可是帝王啊,如此倾心与她,她却能够这样一走了之……”
“说什么呢?圣女乃是为了巫教,为了我们,这才放弃了这高高在上的位置!”
教徒们之间立时都沉默下来。
这个话题,不是他们私下应该谈论的。
彼此对望一眼,似乎都有些尴尬。
“来来,快给巫祝大人传信吧!”有个教徒开口,打破了这份尴尬。
信传递到宁春草手中的时候,他们一行已经绕过了宣化,走上了南下的路。
没了两个小孩子的拖累,再加之宁春草又在路上悟到了一些自然的力量,她可以用吟唱声,带领众人一道吟唱。像是劳苦工作的人所唱的号子一般,从而引动人自身和自然之间的沟通。
让自然之力源源不绝的进入到他们的体内,使得他们即便连日奔波,精神上也并不觉得疲惫。
即便肉体费力疲劳,却也能在睡上一觉后,就极快的恢复过来。
走上南下的路,更是让众人恍如看到了希望一般,越发有劲儿了。
宁春草看着教徒传递回来的书信,却是默默出神了很久。
以至于苏姨娘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她都不知道。
“喝完汤,就要启程了。”苏姨娘忍不住提醒她道。
宁春草却枯坐着,默不作声。
直到苏姨娘轻轻推了她肩头,她才愕然回过神来,“什么?”
她一副受惊的样子,想要藏起手中的信,一看是苏姨娘,又接触到苏姨娘了然的神情,她一阵尴尬,将遮掩的信也摊开在桌上。
“看到想要的结果了么?”苏姨娘神色平静的问道。
宁春草呆了呆,缓缓点了点头,“景珏放弃了,他放了他们走,并没有派人跟着他们。他当时的神情,表现,他们都在信中说了。他,失望,而后绝望了。”
“哦,”苏姨娘点了点头,“这不是你求得的结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