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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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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门2

2016-04-25 作者: 张小蛇77

灭门2

木扎镇有个人尽皆知的地下赌场,按理说,自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以来,一直全国禁赌,这赌场说什么也该设得偷偷摸摸。可偏偏木扎镇就这么冠冕堂皇地开着,想来一方面是因为南京对木扎镇来说太远了,另一方面木扎镇公所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世道动荡,政府杂税如牛毛,各地只好自编名目,赌博抽头又快又多,是敛财的捷径。木扎镇财政收入里,“筹饷收入”一项,其实就是来自赌场的收入。后来,在“国防经费”中,干脆就有了“赌饷”一目。在木扎镇,赌博的形式各式各样,有以鸟和虫做赌具的,有“山票”和“铺票”,美其名为“十字有奖”以及“十五字有奖”,还有麻将牌、牌九、牛牌、十二位等杂赌。赌博没好事儿,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道理,但就有人蛾子一样不顾死活地冲着火光扑过去,然后尸骨无存。木扎镇虽是个人口只有几万的北方小镇,但因赌博家破人亡的传闻就没歇过。就在三天前的一个早晨,木扎的街头出现了一个光着身子的年轻人,不过十七八的年纪,蓬头垢面,四仰八叉地躺在大路中间,瘦削的身体伤痕交错,表情木讷眼神空洞,竟无丝毫羞耻之心,有路人觉着有碍风化,几人合力将他抬到路边,找了张破席子搭在他身上,远远望去,像是路边多了具死尸。宋家老大宋学仁看见了,不禁吓了一跳,手脚发麻,却强作镇定,侧过身子看了看媳妇金咏梅,笑嘻嘻地说:“不吉利啊,不吉利,我媳妇难得和我出趟门,竟遇到这晦气。”

金咏梅白皙的手轻抚八个多月的大肚子,露出大家小姐才有的那种浅浅笑容,矜持,含蓄,还有点倨傲,她看了眼丈夫,说:“肯定是个赌徒,八成是输光了,被人揍成这样的。”

宋学仁一个激灵,手脚愈加发麻,越是害怕越是忍不住又瞅了瞅几米开外的那张破席子,席子在烈阳下纹丝不动,仿似它遮挡的就不是活物。这么想着,鼻子里竟好像吸着了腐气。他又看了眼金咏梅,心脏扑腾扑腾一阵乱跳:就在昨天,他刚刚把从家里偷到的那几百亩良田的地契给输了,输给了木扎镇那豪华气派的地下赌场。他以为他会赢,尽管他只在第一次进赌场时赢过。

宋家老大宋学仁就好赌博这一口。

他第一次上赌桌是被董少宾带过去的。

虽然他性格懦弱,三十来岁了,仍然一事无成,但他有个精明能干、左右逢源的媳妇金咏梅,还有个家道殷实、实力雄厚的老丈人。有这两位在背后撑腰,气势也不输其他三个弟弟。如果这样下去,无风无浪,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日子自然也是红红火火。可他又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木扎镇最热闹的地方就是赌场,虽然父亲再三严禁家人涉足赌场,但他没事了还是偷偷摸摸地进去转转,时间一长,他便被董少宾盯上了。

董少宾是谁?是木扎镇的瘟神,人见人躲。他的相貌倒是端正,人模人样,个子高挺,皮肤白净,眉目儒雅。不了解他的人,还以为这是个饱读诗书的文化人。了解他的人,提起就摇头,还得背地里摇头,让他看到了,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董少宾也从不遮掩他的坏,他也不需要遮掩。董少宾之所以有这个胆,是因为他有人有枪。他本来是个土匪,政府剿匪,先抚后剿,提出的条件很优惠,既往不咎,想回家的回家,不想回家的,改编为政府的保安队。土匪老大却软硬不吃,铁了心要当自己的山大王。董少宾那时只是一个土匪小头目,却动了心,暗地里联系政府军,里应外合,干掉了土匪老大,带着自己的人马下山接收改编,摇身一变成了保安队长。保安队作为警察的补充以维持治安,可以自行招募,本来有人数限制,但董少宾却让保安队的人数超过了规定十倍多,小小的木扎镇,竟然有三百多人,都赶上一个县里的了。这完全是他的私人武装,听命于他。从前当土匪,可以抢劫,现在成了政府的人,就不能明火执仗地抢了。这么多人的开销,仅靠上头给的那点钱自是不够,所以,他就打了开赌场的主意。他当然不会亲自去开赌场,但他可以让自己的手下去开,昔日的土匪兄弟脱了保安队的服装,摇身一变成了赌场老板。当然,这老板也是表面的老板,真正的老板是他董少宾。保安队负责治安,当然也就包括赌场的治安。任谁欠了钱,只要他带着保安队出马,人家卖儿卖女也得给。但是,木扎镇老百姓的兜里能有几个钱?猴年马月才能赚个痛快?

木扎镇有俩大户人家,一个就是镇长林双江,这人胚子硬,好的是诗书文墨,他董少宾近身不得,那只好将目光放到宋家那不学无术没啥本事又处处觉得自己很有本事的老大身上了。

宋家有钱,你先别看宋家酒坊销路甚广的美酒“霸王香”,也别看遍布木扎镇的店铺,什么药铺、酒楼、旅馆……你就看宋家已婚的三个儿子娶来的媳妇,那个个也都是人物。老大宋学仁的媳妇金咏梅,是白水县金家的长女,金家做大烟生意起家,南京国民政府禁烟时,人家立即到上海圈地投资办了好几家纺织厂,赚得个盆满钵满。金家一儿两女,这庞大的家业原顺着风水就留给儿子,不料,金咏梅嫁入宋家前一年,金家已年过二十的继承人莫名得了场怪病,晚上晕倒,夜里就臭了。金家当家的痛不欲生,一大把年纪,也不想再折腾个儿子出来,放话儿子女儿一个样,但金家不招上门女婿,这金光闪闪的家业将来二一添作五,一个女儿分一半。你说,这宋家就白白赚了半个金家的产业,能不更牛吗?

宋家老二宋学义的媳妇叫汪冰,是个长着一双丹凤眼的漂亮女人。汪冰的娘家比不得金家富贵,也没有老三媳妇李美兰的官方背景,不过是在邻镇牛奔镇上开了三家酒楼,但娘家心疼女儿,怕她进了宋家这样的大户人家遭公婆和妯娌冷眼,竟然卖了一家祖传的酒楼给她置办了嫁妆,也是风风光光地被宋家迎娶进门。

再说宋家老三宋学廉的媳妇李美兰,她出身虽不是大富大贵,家里不过在牛奔镇上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中药铺子,但她还有个蛮有说头的身份——她是牛奔镇镇长牛豪胜的干女儿。这干亲家结的那是有情有义。李美兰自小聪明伶俐,十岁不到便识得各种中草药,还对药理略知一二。十四岁时的一天,她独自上山采草药,黄昏时分,在山脚下碰到了一个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几乎要丧失知觉的老妇人,老妇人身边还有几个牛高马大的男性随从,此时却个个面露窘色束手无策,老妇人被蛇咬了,却不让他们查伤口,怕是咬得不是地方。李美兰蹲下来,轻声细气地问老太太,老太太挥退了那几人,才气虚短促地说了个大概,原来她路过此地,急着解手,就钻进了一处草丛,不料却被什么东西给咬了,她估摸是蛇。那东西咬的不是个能够轻易示人的地方,是屁股!你让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怎么说呢?李美兰看了看老太太越来越灰败的脸色,心头一紧,说服老太太,查看了伤口,果真有清晰的蛇牙印。李美兰见过父亲给人解蛇毒,也认得这是蝮蛇的牙印。她急忙将远处的几人喊过来,说等不得了,赶紧让他们把老太太背到不远处的李家药铺里。自己转身又跑上山,寻得鲜蓍草,回去后洗净捣成汁让老太太冲服,又将捣烂的药渣敷于伤口周围。老太太缓过劲儿来不久,一拨人就上门了。原来,这老太太是镇长牛豪胜的母亲。牛豪胜是有名的孝子,一听母亲在山上被蛇咬了,连轿子都坐不得,便赶紧带着医生一路狂奔过来。老太太不愿让其他医生见着伤口,不肯走,他便将李美兰用的方子问过了医生,见很适当,便托她好好照看老太太。一个星期后,老太太完全恢复,对李美兰喜欢得很,做主让儿子认了她做干闺女。这后面几年,李美兰和老太太感情深厚,连带着牛豪胜也把她当自家闺女看。她出嫁时,他是真按亲闺女的标准出的嫁妆,吹吹打打半个小时,这嫁妆都没有完全离开牛奔镇。

宋家当下的产业多是祖传,也说不上是哪一辈发的迹,总归是宋家人丁兴旺,当家宋文忠善于经营,产业只增不减。要不然也娶不来这三个家境殷实的媳妇。眼下老四即将娶进门的媳妇也不容小觑,娘家在牛奔镇家业殷实,她的嫁妆,不敢和金家给金咏梅留下的半门家业比,也敢放眼木扎镇无人可以比肩。只不过,如今宋家当家宋文忠儿子四个,前三个成了纨绔子弟,能成气候的,估计也就是老四了。虽然老四宋学洁刚刚从北平学成归来,身手还未完全施展,但见识和胆略在言谈间已显山露水。宋文忠想着,待老四结婚成家后,就把身上的担子逐步移交给他。至于那仨兄弟,给他们各人分点家业,让他们不愁吃穿就行了。宋家如今的家底,养他们一辈子,自然没问题。人算不如天算,他怎么也想不到,老大竟然和董少宾勾搭上了,偷出了家里上百亩良田地契,还输了个精光。谁都明白,摊上赌博这类秽事,再大的家业那也不够败。得当机立断,快刀两头斩。

“通知各门,马上去祠堂。”宋文忠看着一张张祖传下来的地契被董少宾用中指敲弹着,好像听见了老祖宗们痛苦的呻吟声。他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火气压不住地往外冒,他对着留根大喊起来。

留根慌得一溜儿小跑,还不忘喊了声花婶帮着一起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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