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在做一个很长的梦,只是梦里,他一直在跟一个女子吵闹。
他伤害她,羞辱她。
“雪儿,日后我若当上皇上,定让你做皇后,拉钩。”
漫漫的雪天里,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正俯身看着一个不过七岁的女子,脸上满是欢喜。
女孩的小脸被冻地通红,只是咯咯地笑着,“好,今后雪儿就喜欢哥哥一人。”
说毕,两人便拉起手指来。
只是时空忽然变换,那个男孩忽然变成一个高大的男子,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氛围。
“你可还记得八年前你在这里对朕说过什么?”
腥冷的眸子,里面有些愠怒的神色,男子猛然拽住女子的手,很不客气地问道。
女子的脸却变幻莫测,忽然秀眉紧蹙,脸拧成一个面团,然后又嘿嘿地笑了起来。
“皇上,那啥,应该是说很喜欢你吧。”
女孩嬉皮笑脸说着,可是男子从她眼神里根本没看到肯定,不禁恼羞成怒,一把掐住女子的咽喉。
“哼!你根本忘了!”
男子眼眸红地想要吃人,却猛然被女子一把推开,女子的眼里是桀骜,是不服。
……
一个晚上,殷青钺都在不断做梦,梦里的场面不断变化,最后那梦里,男子竟然一把将女子压在床上,肆意地掠夺她。
只见嫣红的血迹沿着女子的双膝缓缓流出,似游动的水蛇。
“啊。”
殷青钺彻底从噩梦中惊醒,看着眼前熟悉的纱帐,不禁定神,侧目看了看趴在自己旁边熟睡的人。
似乎是被自己的喊声惊醒,褚月猛然抬头,眼神关切。
“冥冥,你醒了,怎么样?感觉头还疼么?”
冥冥?心里咯噔一下,微微对这个称呼有些不适,但很快殷青钺又装傻地笑了起来,“不疼。”
“你当真把我吓死了,怎么那么不仔细,就这么躺着,现在才二月末,很容易着凉的,笨蛋。”
眼里露出一丝笑意,褚月急忙伸手探上殷青钺的额头,确定烧已经退了,这才安心下来。
采儿被两人的说话声惊醒,也十分高兴,急忙走了过来,“快,如月,去准备些粥来。”
“是。”
如月作揖快步离开,采儿静静地站在原处,看着褚月用十分关心的神情看着殷青钺,脸上也浅笑了起来。
“娘子,真好。”
看着一脸憔悴的人,殷青钺忽然坐起,将褚月一把揽在怀里,嘴里并喃喃着。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褚月只是紧紧地将下巴靠在殷青钺厚实的背上,忍不住摸流下眼泪。
她当然不知道殷青钺昨晚究竟经历了什么,也更不会知道,其实此时,抱着的人已经记起来了全部。
只是殷青钺不敢承认自己已经清醒,他真的怕失去她,但是只要继续装傻,她就会一直继续爱着他。
“饿,吃饭要。”
殷青钺不断地找寻自己脑子坏了的时候的说话方式,只是每次都觉得相当变扭,于是说话更加结巴起来。
“笨蛋,现在就连说话都结结巴巴了,知道啦,如月已经去了。”
褚月嗔怪着,却不准殷青钺下床。
采儿当真觉得自己是一个巨大的灯笼,便随意找了幌子出去。
“皇上,小姐,那采儿去太医院喊江太医过来。”
“嗯,去吧,辛苦了。”
褚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采儿转身的背影,不禁想着哪日找个好时机,给采儿求个情分,让她出宫嫁入翼亲王府。
自从殷青钺莫名其妙病了后,褚月便日夜不离地守护在他身边,直到他病大好。
看着坐在圆桌前撑着下巴打瞌睡的人,殷青钺眼里闪过一丝宠溺,从□□走下,几步到褚月跟前,将她打横抱起。
看着人儿紧闭着双眼,脸色十分疲倦,殷青钺轻轻俯身在她额头上浅浅一吻,这才将帐子放下,大步出去。
“小李子,更衣。”
已是恢复了以前的神色,只是为了不吵到熟睡的人,殷青钺就那么穿着中衣,走出了暖阁。
门外的小李子也守了一夜,忽然听到那久违的声音,不禁身子一颤,猛然惊醒,那眼神里全是不信。
虽然殷青钺一直是个很暴力的人,对他也是成日呵斥,没有无心待他半点好,但毕竟小李子跟随殷青钺多年。
所以当他知道自己忠心表错了主子的时候,也想不开病了一场。
“皇上?”
几乎是眼含着泪,小李子几步过来,然后示意小太监去拿衣服。
“嘘!”
殷青钺只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虎步一跨,不多时,一个意气风发,冷傲俊朗的皇帝又出现在了长生殿。
很久没有处理朝政了,殷青钺当即就怕耽误了国事,不禁坐到龙椅上,就伏案起来。
他深深地记得,自己失忆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褚月在帮忙批阅奏折的。
随意拿出昨日褚月批阅过的奏折,看着上面她详细的朱批,半晌,殷青钺都没有反应过来。
何时她的字迹居然和自己的有八分想象了?
他只知道她有爱涂鸦的习惯,难道那些涂鸦都是在临摹自己的字迹?
心里微微一震感动,殷青钺点点头,眼中露出一丝赞许的笑。
不得不承认,若她的雪儿生地是个男儿,那毕竟是个君王之才。
“皇上,早膳要凉了。”
小李子已经在旁边提醒了好几遍了,宫女们热了一边又回来。
看着皇上又回来,而且还依旧如此勤于政务,他不仅提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起来。
随意摆了摆手,小李子已将点心端到了殷青钺手边。
殷青钺随手抓着,只是当他看到那奏折上的内容时,不仅剑眉紧锁,“御驾亲征”。
这本奏折是褚月唯一没有批阅的,因为上面写着要攻打雪国一事,还要自己御驾亲征。
但更为气氛地便是下一份奏折了,上面清晰三字,“清君侧!”
以左相为代表的当权派联名,纷纷要求自己废黜妖后。
“自古后宫不得干政,今皇后端氏,借皇上大病时机,肆意干政,有谋朝权威之野心,群臣惶恐,唯恐江山零落,特不弃生死,百人联名,清君侧!”
殷青钺当然知道,自己这段时期失忆,既然他们知道最近的折子都是由雪儿批阅,那么这么做,无疑就是为了找个借口。
找个造反的借口,只是他们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忽然病情好转,全部记起事情来吧。
唇角微微上扬,殷青钺的眼眸里又恢复了以往作为君王的沉着与冷酷,这一次,他便要彻底清理这混乱的朝政了。
批阅了一番奏折,殷青钺那紧蹙的剑眉已微微舒展了,忽然大笑起来,将小李子喊了进来。
“宫里可是好久没有热闹了,去安排些戏班子进来吧。”
小李子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殷青钺已负手,大步出去了。
一路疾走,几乎是想在第一时间看到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还未到中宫,便已听到院落里戏闹的声音了。
“母后,来抓星儿啊,嘻嘻。”
是一个稚嫩男孩的声音,而此时,又一声女娃咯咯笑的声音。
“小姐你看,公主这几日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已经争着要自己走路了呢。”
采儿嬉笑着,两手勾住小公主的手臂,看着她努力地蹬腿,可是每次都有些踉跄。
小公主兴许是看到自己姐姐跟哥哥玩地开心,不禁嘟囔起小嘴来。
有多久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女了?
当看到褚月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带笑地看着大皇子时,他的心也一阵颤抖。
“母后,为何不让星儿去看父皇呢,父皇病了星儿就更应该去看才是啊。星儿真的好想父皇哦。”
玩了一会儿,大皇子停了下来,忽然一把抱住褚月的大腿。
看着孩子期盼渴望的眼神,褚月也忍不住摸了摸大皇子的脑袋。
“傻孩子,父皇好了母后一定带你去看。”
说着,已俯身下来,亲了亲大皇子的额头。
“星儿。”
一声洪亮,殷青钺高亢的声音透过敞开的朱门,传到院子里,让大皇子猛然回头,一看朱门外,一袭明黄色的身影负手而立,眼里带着慈祥的笑。
那不正是自己的父皇吗?
“父皇!”
大皇子小跑着,一把扑向殷青钺的怀里。
大家看地都是一阵感动,褚月也捻起帕子,唉,无心在的那段时间,羽灵可是撒各种谎不让他去见皇上呢。
这下可好了。
“来,蝶儿也要父皇对不对?”
采儿嬉笑着,将还在地上挣扎的小人儿一把抱起,快步送到殷青钺跟前。
小丫头像是知道什么般,张开小手就去摸殷青钺的脸。
“看,小公主要皇上抱呢。”
采儿看着殷青钺,松开手,小丫头便咯咯地凑进殷青钺的怀里。
看着父子,父女们笑地开心,褚月也不禁浅笑过来,拿出帕子想要给殷青钺擦拭衣襟。
“瞧瞧,蝶儿不乖哦,口水都弄到你父皇身上了。”
褚月嗔怪着,白色的丝帕在殷青钺明黄色的龙袍上擦拭,只是擦到一般,却忽然停了下来。
像是被触电般,又像是被雷击中般。
褚月怔怔地看着眼前嬉笑的人,那张熟悉的脸。
她缓缓将纤细的手抚摸上去,殷青钺的脸上很干净,很光滑,尤其是那笑,虽然看起来不傻了,却是那么温柔。
“你?”
几乎是快要哽咽了,褚月忽然觉得自己快要说不出话了,像是在做梦一般。
“你,怎么,怎么?”
她想要问,你怎么好了?这是梦吗?
采儿也没注意到,只是半晌看着褚月的反应,忽然才回应过来,那一瞬间,她倒当真把眼前的皇帝当做是无心了。
“娘子为何那么看我?可是觉得我如霓如玉了,嗯?”
殷青钺笑着,抱着蝶儿,玩弄着她的小手,放在嘴巴里,又眯缝着眼,打量着褚月。
“你真的好了?真的么?”
褚月几乎是快要哭出来了,昨天还在为殷青钺忽然高烧而担心,谁知道今天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仅已经能完全辨认出人,说话也是好的。
“恩,都好了,以后我来保护娘子,再也不让你担心了。”
殷青钺笑着,眼睛明显有些红肿,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他是君王。
“真好,真好!”
笑着,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下,褚月一把就抱了上去,紧紧地绕着蝶儿,将殷青钺环住。
“小心把蝶儿弄哭了。”
殷青钺宠溺地笑着,单手已张开,将褚月揽入怀中。
本是打算一直瞒着,不告诉雪儿自己好了的,可是今日,他实在忍不住了,原来,不仅是母亲,父亲也是很舍不得自己的孩子的。
采儿当真是为有情人终成眷属而高兴,示意奶妈一起,将孩子带了下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怎么好了也不告诉我?真坏!”
嗔怪着转过头去,褚月佯装生气,小嘴嘟囔起来,却被殷青钺重新一把拉了回来。
“朕怕以前对你……怕你讨厌朕,所以情愿装疯卖傻。”
殷青钺似乎有些委屈,低下头,眸子里闪着一丝失落,此时的他已完全不像之前的他,冷酷无情,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他更加懂得珍惜亲情了。
“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褚月刚转身,便看着殷青钺一直盯着自己,吓得她以为自己是不是脸上脏了,或者是衣襟乱了,急忙刚要低头,却被殷青钺忽然喊住。
“等等,别动。”
“恩?”
褚月睁大眼睛,看着殷青钺探出一只手,以为是要帮自己整理耳鬓的碎发,却不想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
眼前,殷青钺的脸慢慢放大,取而代之是粉薄的唇,从里面吐出温热的气息。
那唇慢慢覆盖了上来,让褚月下意识地紧闭上眼睛。
大手也抱住她的腰肢,褚月只感觉对这攻势有些心慌,不禁全身颤抖起来。
汗死,她居然紧张了?
手紧紧张开,然后又重重握紧,褚月此刻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都是孩子他妈了,怎么还这么害臊啊。”
殷青钺浅笑着,唇忽然脱离开褚月,看着她羞红的脸颊,觉得甚是好笑。
“好啊,你戏弄我。”
说着,褚月的小拳头就已经在殷青钺的胸膛上胡乱砸了起来。
殷青钺胸口的伤势还没好,被褚月砸着,不禁眉头紧蹙起来,但却很快舒展。
“好啊,你想谋杀亲夫啊,小心我在孩子面前亲你,再把你□□光。”
“你敢?”
褚月几乎快要羞愧死了,她竟然不知他这么油腔滑调,而且比以前还坏了。
嗔怪地看了看眼搂着自己的人,天啊,她竟然没发现,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的动作有多暧昧。
如月还有其他宫女太监都在看着呢。
“哼,就算你好了,也不准进我房间来,那个狐狸精看来你很喜欢,今晚就去陪她吧!哼。”
看着褚月生气的模样甚是可爱,让殷青钺禁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轻轻揽上她的肩膀,然后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不及让怀中的人惊叫出口,殷青钺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既然娘子生气了,那我要证明啊,一颗红心向太阳。苍天可见。”
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殷青钺轻轻勾起唇,示意身后的宫女们都跟上。
菡萏阁自从来了顾盼之后,就鸡犬不宁了,每日这里的宫女们都叫苦连天的。
此时只是因为茶水不够凉的缘故,顾盼抬手就给了泡茶宫女一个耳光,并让太监抽她十鞭子。
冰冷的天气,宫女还被拔掉了外衣,只留下意见中衣,在院子里被太监们捉着,打地哇哇直哭。
“你们没吃饱饭啊,谁要是偷懒,打地这个丫头不疼,本宫就让你们受着!”
院子里,乌木交椅,顾盼一边端着茶,一边‘欣赏’着眼前血粼粼的场面,感觉心情甚好。
只是忽然外面一声长唤,差点没让她从椅子上跌坐下来。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呸,呸。
顾盼急忙吐掉口中的茶,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示意太监们将那个被打地几乎快要死去的宫女藏起来。
可是殷青钺的步子太快,早就垮了进来。
“臣妾,参见,参见皇上,皇,皇后娘娘。”
顾盼哆嗦着,心里还在纳闷这皇上和皇后怎么和好了。
傻子果然就是傻子,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懂。
几乎是带着一丝鄙夷的眼神,看向眼前这个男人,完全没有一丝爱意,却要佯装。
褚月想要下来,却被殷青钺一把压住,“乖。”
他好看的眉眼狭长,微微勾勒出一丝笑意,然后低头深深地看着怀中的人,那气息温热,打在褚月的脸上,让她觉得全身都燥热了起来。
看着两人暧昧的举动,顾盼急忙别开视线,不禁又佯装笑意起来。
“皇上,姐姐,外面风大,进屋子说话吧,喜儿,梅儿,还不去准备炉子和点心来!”
她生怕殷青钺和褚月看到那边受刑的宫女,身子猛然挡了过去。
只可惜是欲盖弥彰。
“那个丫头怎么被打成那样?”
殷青钺蹙眉,声音忽然沉了下来。
听着殷青钺那流利的话,和那犀利的眼神,顾盼的神色忽然不好,急忙低下头,嘴角憋起。
“哦,那个宫女手脏,将臣妾宫里的陪嫁物品都偷了去。”
顾盼灵机一动,忽然随便胡诌了个谎话。
嫁妆?
褚月犹疑地看着殷青钺,这个后宫,除了前皇后和她,还有谁享受过出嫁的礼节啊,即使是蓉妃当时,也并未有此荣耀。
真是好笑,这个新来的美人还当真是不会说话。
“是么?爱妃当真是好会说话。”
殷青钺冷冷一声,无限鄙视,然后大步朝里面而去。
只是当顾盼就要跟过去的时候,一个低头的小宫女也窜了进去,她的脸色不禁难看了起来。
“下作的东西,你也配进去?”
顾盼厉声呵斥,就要抬手打人,可是手高高抬起,就被人一把握住,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