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一把拉住柳清思:“儿啊!”也跟着放声大哭起来:“你以后定要敬顺婆母伺奉丈夫,不得弄性使气坠了门风。有空便回来看看爹娘——”大家见她们母女哭得伤心,少不得一番劝解。
要磕头离开时,柳大洪忽然做了个惊人之举。他双眼一红:“清儿,这两年你生受许多苦楚,都是爹对你不住,望你从今别再记恨你爹。这个,你且拿着防身,若不够时,只管回来跟爹说。若过去受了气,也来告诉爹,爹给你出头做主!”
他伸手在怀里掏出一个小小布包,弯腰递在柳清思手里。
这回说好的三百贯陪嫁柳大洪一文都没少,全给柳清思置办了嫁妆。这个布包里是一沓关子,也许是他对自己愧疚的表达,也是他事到临头忽然发现自己对女儿的疼爱。总之,他终于大方了一次!
柳清思悲喜交集,重重叩头拜别父母,在弟弟柳清显的搀扶下,戴上盖头,出了柳家大门。
门口是宁家请来的车夫轿夫,宁家人缘本就很好,来帮忙的亲友众多,加上店里伙计还有唐河岸边宁泽结交的那些船工兄弟都来帮忙,挤挤地占了一条街。
柳清思才一出门,人们哄然高叫:“谢娘家起担钱喽!”,然后鼓乐之声大作。这是风俗,迎亲队伍要讨了赏钱方能启程。于是柳家伙计们忙抬出一个大箩筐,里面装满了大红锦囊,每个锦囊里数十至百文铜钱不等,逐一分发。这叫“搅扰利是”。迎亲队伍得了红包,才欢欢喜喜抬着柳清思朝宁家走去。
这一路上,满街都是看热闹的。因为两家发生的事在县城里太有名了,所有人都自发出来围观,见证他们风雨过后的彩虹。
一路许多报喜信的小孩风一样地跑着,每个小孩跑到宁家门口都会报告迎亲队伍走到哪里,然后宁家就会抓起一把钱一把糖果塞给他们。欢天喜地接了东西,又往回跑,再带回最新报道。
宁泽一身新郎吉服站在门口笑呵呵看着这一切,心想这大概就是最早的狗仔队记者吧?
乐队的声音已经隐隐传来,宁家门口一阵骚动:“到了到了,赶紧准备啊!”大家彼此传递信号。
柳清思偷偷掀开车帘一线,老远看见喜气洋洋的宁家门口站满了人,其中那个高大英俊的新郎官也在人群之中。她心头砰砰跳动,终于要进门了。
然而正在此时,一阵爆豆般的马蹄声打破了这热闹气氛,老远听见有人大声喊叫:“且住、且住!”
行进的队伍和宁家门口迎亲众人忍不住都是一愣,霎时寂静下来,怔怔地朝着声音来处看去。
旁边有人伸胳膊拐了一下旁边的黄瞎子:“你不是说今天大吉大利么,怎么会出这幺蛾子。赶紧算算出了啥事儿?”
既然是黄瞎子看的日子,他自然承担起“拦门”仪式的角色,手提一只斗,里面装满谷子、黄豆、糖果、铜钱等物,只等新娘子进门时,便念念有词,把这些东西往天上抛洒,名曰“撒谷豆”,以镇青羊杀神,保佑喜家平安喜庆。
黄瞎子嘿嘿神秘一笑:“放心,虽说天机不可泄露,老子不妨给你露个底。这宁二郎的八字我看得真真,是极富极贵之像,而且关乎山河运数,便是从今日开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