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惊喜地扭头看着儿子:“哦?我儿有了意中人家了,哪是哪一家,说给娘听听。正为你这事发愁呢。”
“说来娘也该认识,就是咱们店斜对面那柳记炮仗的女儿,听说叫什么柳清思的。”宁泽见说得入巷,急忙又加了两分力道。
听说是柳大洪家,李氏脸色明显尴尬起来:“她家?唉,二郎,你怕是不知道,原先你父亲在世的时候——”
“我都听说了,娘,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嘛,正是那时候我老子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这回咱们才要用英明的决定扭转过来!呵呵,你说是不是?”
“那姑娘是个怎生模样,让你这么神魂颠倒的?”李氏奇道。
“这么说罢,儿子前天见过她一面,当时就觉得她该是我的媳妇儿。要不是他,儿子觉得这辈子打个光棍儿也没甚大不了的。”
“哟,可不许如此吓唬娘,还打光棍儿了。照你此说,这姑娘还恁是了得。不过么,她爹那人实在是,唉,都不好说出口。上回咱们家境好,推了人家。现在虽说有些起色,但毕竟伤了元气,人家还会理会咱们?”
“正因为她爹贪财,所以才是个识货的。该知道你儿子的本事,那还不得赶紧长线投资地干活?”宁泽嘴角一翘,得意道。
经不住宁泽软磨硬泡,李氏还是咬牙说道:“好,既然我儿喜欢,那再为难,娘也要替你办了。你放心,过一会儿我就让牛嫂去找个媒婆子来商议,咱们隆隆重重地上门提亲去!”
“多谢老娘!”宁泽大喜,赶紧作了一个揖。又乐呵呵地跑回店里。
其实李氏真的是早就心急,一直觉得还没稳定下来,不好意思催逼儿子。现在见他自动投案,虽说是个难题,但当娘的,不就是替孩子们干这个的?而且她相信儿子的眼光,这女孩子,绝不会跟上次那个一样,也是条大虫。
“牛嫂,你来。”李氏走到门口叫道。
“老太太,甚事?”
“你现在赶快出去,找个妥当的媒婆子来,我有事情要相托。”
“呵呵,遮么不是二郎的好事到了?”牛嫂满脸惊喜。
“嗯,正是。”李氏含笑点头。
牛嫂二话不说,扯下腰间围裙,风风火火出了门。
在大宋,媒婆是个行当,属于车船店脚牙的牙行,又是三姑六婆最末。因此一个县城里,专业做媒婆的便有二三十人。
她们倒有些像后世的什么婚姻介绍所,只不过是单干而已。成天东家长西家短,专门收集每户人家未婚子女的情况资料,心头牢牢记住一本账,但有雇主所求,随口应答毫无阻滞,又能遮羞掩丑锦上添花,谁的成功率高,谁的招牌便响亮。
牛嫂找的就是全县排名前五的刘媒婆。
刘媒婆矮胖身材,浓眉大眼,心地也还善良,不似那等为了生意不惜满嘴驴车的同行。听说宁家相求,赶紧地换了干净衣裳,跟着牛嫂进了宁家。
见面寒暄当然是繁琐的万福多礼,款款坐定,吃了头道茶汤,刘媒婆这才含笑开口:“老太太把老身召来,不知是为了自家孩子呢,还是亲眷子弟?若是自家孩子,二郎三郎老身也都常见到的,不须观察,若是亲眷子弟呢,少不得还要请来坐坐,相看一回。”
“却不敢叫他嫂子生受,正是我那二郎。”宁氏笑道。
“哦?二郎啊,那可是咱们县一等一的人才,模样英俊,做事干净果断,这县城里近来说的都是二郎的故事哩!”
——
这边两个老娘们儿在嘀嘀咕咕,那头柳清思,抱着一个长长的匣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慌不已。
“姐姐怎么不打开?宁家二哥说了,这礼物不许别人看的,一看就要泄气。我这就出去,姐姐一个人看吧。”柳青显转身就走。
柳清思张嘴想把他留下给自己壮胆,好拆看礼物。还没出声,又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一把雨伞罢了,还怕这怕那的,真是丢人。再说,万一里面还有什么别的物事,被弟弟看去,恐怕也不太好。
只好自己一个人呆在屋里,对着匣子凝视。这匣子倒也罢了,就是包装很有心思,专门用绢丝带子拦腰缠了两圈,打了一个小巧的兰花结。可从没见过送礼物还这么捆绑的,可见送礼之人的郑重。
摩挲良久,终于轻轻打开匣子,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一把细密绢布的雨伞,好像是白色的。
柳清思微微皱眉取出,才一撑开,顿时觉得满屋子都明亮起来。
抬头看去,伞盖似白非白,一片暖暖的淡雅之色,让人绝不会感到清冷。布上却不是店里卖的那种整齐划一的图案,是一根长长的青藤,绕着雨伞蜿蜒曲折,墨色酣畅,但见枝繁叶茂,说不尽的绿意盎然。每一丛绿叶下面,便是一串串珍珠似的葡萄,有紫色,有绿色,有紫中淡淡的粉色······仔细看时,葡萄叶上还有几个细小的蠓虫,虫翼居然是透明的。唉,这得费多大的眼力?
柳清思有些感动,情不自禁地轻轻转动,两行瘦金体的楷书慢慢转入眼帘,那瘦金体乃是当今官家的独创,风流蕴藉,贵气逼人,却无半点俗气。
“青藤绿叶谁相伴?
串串珍珠似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