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死他们的,是韩遂那条老狗,是这些造反的羌胡!不是你们!”那兵士暴怒,可王异怒气似乎比他还盛,猛然一把拖住那壮汉的臂膀。那壮汉只需轻轻一下便可挣脱,可不知为何却被王异轻而易举牵动着拖到城墙边:“你仔细看看,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你告诉我,你的这些兄弟,想让你做什么?!”
壮汉脸色挣扎,目光赤红,可他却骗不了自己。这一刻,他已然看见,那些羌胡正仗着历城败军们手无寸铁,开始一刀刀屠杀他们。其中一位气怒冲天的历城败军,更是扯着嗓子大骂道:“动手啊!你们这些爷们儿,怎么连个女人都不如?!”
“啊!!!”壮汉蓦然如被激怒的山熊,他猛然一挥手,王异登时被他推飞。可就在赵昂准备跳出来与这壮汉厮杀保护王异时,那壮汉却有一把推开了他身侧握着摧山弩的汉军,转动望山瞄准之后,狠狠一扳弩机!
巨大的摧山弩箭支犹如一条铁矛,强劲暴烈地穿入城下乱军当中,适才那位喊叫的兵士顿时被摧山弩洞穿。在巨大的惯性下,摧山弩还带着他的尸体狠狠攒入两名羌胡人的身体,最后才狠狠钉入黄沙之中。
“放箭啊!你们这些家伙,难道真还不如一个娘们儿?!”壮汉猛地擦落眼角的热泪,哽咽咆哮着向其他兵士嘶吼道。
“不错,听我将令,给历城勇士们一个光荣壮烈的落幕!”年迈的崔烈这时再也忍不住,同样推开一名手指颤抖、迟迟不愿扳动弩机的兵士,猛然射出了那本无情却更深情的一箭!
“放箭!不能让自家兄弟死得没一点价值!”在王异怒喝、州牧大人亲自动手的刺激下,冀城上的兵士终于知晓他们该干什么。一个个泪眼朦胧扳动弩机,最后眼睁睁看着城下成为一片插满巨大弩箭的死域。
“兄弟,走好!”崔烈这位名士,这位年近六旬的州牧大人,竟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替冀城上下所有兵士喊出了他们的心声。随后,他望向城下那片独特的葬地,猛然向那块神圣之地敬了一个汉军独有的新礼。
一时间,冀城上兵士齐齐动容,猛然高吼一声:“兄弟,走好!”随后,他们也都挺身立正,右手齐眉,向这些光荣战死的袍泽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直至此时,狼狈不堪逃出城上摧山弩射程的阎行和寥寥无几的羌胡兵士,才跑入了自军阵中。阎行自当初郿县败与马超之后,性情愈发无常,此番遭此大辱,周身杀机已然抑制不住,身后如墨一般漆黑的战袍竟猛地鼓动起来:“主公,请予末将一万精兵,末将必然踏破冀城!”
然而,一副死样活气呆相的韩遂,面对这位凉州第一悍将的杀气,那眯缝的小眼睛里只闪过一丝不满后,阎行的气焰就便如遭逢寒霜的热火,忽然被尽数冰封浇灭下去。他略有惶恐地策马向后退了一步,似乎不愿与韩遂对视。
韩遂这才好以整暇的眺望了一番残破却带有一抹悲壮色彩的冀城城墙,那细小的眼神中瞳仁缓缓转动着,犹如一条正在打量着眼前猎物的蛇。终于,待他的瞳仁回到眼眶正中时,却又露出了一丝带着憨厚的笑。
“收兵,回营。”韩遂如是说,也如是做,他调转马头,就像牵着一头老牛归家的老农。
“主公!”这一决定,不仅令阎行气焰再起,更令他身旁八部将惊诧不已。那些羌胡首领接到这个命令,更是对韩遂投来疑惑轻蔑的复杂目光。
“你们这些凉州人,只会牧马,不知垂钓。”韩遂这次话多了一些,却说得很是云山雾罩:“冀城不过一香饵,不见大鱼上钩,只钓上一条仅够塞牙缝的小鱼儿,又有何乐趣?”
阎行等人懊恼地摇了摇头,他们不懂韩遂到底在说什么,但无论韩遂怎么讲,都掩盖不了这场攻城战虎头蛇尾的事实,以及,这支大军人心动摇的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