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孟德的确有些变了,字里行间虽然仍旧不遗余力地表达着对汉室的忠诚,但偶尔透露出的虚诈和自负,也是上一次上表时没有过的。更不要说,他这次竟然还直言不讳地道出陛下逼反匈奴一事,实令亲厚者所痛、而为仇者所快,乃此战一大败笔。”
荀攸说着,静静将那张粗糙不堪还泛着黄色的纸张扔在了一旁。他觉得,刘协这时候没必要与自己讨论,曹操对汉室态度转变这一无足轻重之事。由此,便继续一心二用忙起手中的事。
“其实,这也怪不着曹孟德。”可就在荀攸准备将一枚代表着西凉骑兵的木马俑,放置在沙盘上武关一线时,刘协的语气却变得清淡且诡异起来。荀攸微微回头,看到刘协此时竟然双眼呆呆地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
“你想想,兖州一战后,曹孟德一举戡定兖州之贼乱、扫灭狼烟解民于倒悬,军威震动、四方为之侧目。普通的长安百姓,因为击败了李傕、郭汜之乱,尚且志得意满,更不要提他这种一下跃身一州牧守,手握生杀大权的枭雄。何况,整编了青州兵后,曹操一下有了三十万兵力,就算只保留青壮,也至少有十万兵勇……”
“十万人啊……”刘协寂寥地叹息了两声,随后才发出一声感慨:“朕手下若有长臂一指、纵是刀山火海也会跳下去的兵士,就算是想没有野心都难呐。”
“由此,陛下便设下了逼反匈奴一事,想以此来敲打一番曹孟德?”荀攸手停在半空,突然回头过似笑非笑地望着刘协说道。
刘协被荀攸这突然的转折惊动,脸色不由讪讪:“匈奴一事,你已经知道了?”说完这句,刘协才恍然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废话:那么一点点小伎俩,糊弄自大的袁术和远在兖州的曹操可能没什么问题,但要是想瞒住荀攸,只怕是痴人说梦罢了。
“朕如此布下一番障眼之法,倒也不全是为了敲打一番曹孟德。实在是因为关中一切的一切,不过还在起步阶段。耍弄这么一番心计,也不过乃权宜之计罢了。”
既然当着明白人,刘协也不愿说糊涂话,干脆一五一十向荀攸解释道:“更何况,袁术那家伙对汉室丝毫没有敬意,朕若是不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杀鸡儆猴,恐怕天下四方诸侯仍旧不会将汉室放在眼中。”
“陛下妙计。”看到刘协那自谦中带着那丝说不出的得意,荀攸明白刘协的心结已解,随即将那支木马俑放在关中一线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大军尽出之下,袁术大军已成瓮中鳖之势。倘若战局一切顺利,我大汉之军可犁庭扫穴,一举将袁术赶出豫州!”
刘协回首,看到自己那张沙盘上,已被荀攸用各色木俑填满。那一个个代表着汉室兵力的红色木俑,仿佛一条赤色的火焰蔓延席卷到了宛郡。这一瞬,刘协的双眼也仿佛被那鲜红的颜色引燃,喷出了炽烈的野心。
终于,第二日,刘协微微笑着,胸中翻滚起无限的豪情,登高走向誓师台上。这一刻,他披着红得耀眼的锦袍,在微风中翻滚席卷着,应和着下面一片如潮如火的钢铁雄狮。
汉,尚火,以赤色为尊。
是以,这次出征的兵士们,都在帽盔上插着一支红色的流苏,代表着他们乃大汉的军人!
在刘协的身后,马超、徐晃诸将排成一个新月阵形,拱卫着刘协。三军将士待刘协站正之后,立时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
站在高台之上,刘协轻轻举手,刹那间,所有的声音消失。天地之间,除了呼呼风声再无其他动静——将士们足以令天地变色的肃杀之气,让点将台周围凝结成一片冰冻的火海。
于是,刘协举起一方令旗,猛然挥下:“祭旗,发兵!兵锋所指,逆臣袁术!”
“汉军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