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入府地位最高的也就是如今在“宫商角徵羽”受罚的两个人了,然娘子已然在前率先奏了一曲《归去来兮辞》,苏晏回也解下了身上的琴囊,摆放好了一款仲尼式的古琴,琴漆表面上的断纹是寻常的蛇腹断,式样倒也精巧,妙琴先生一瞥眼,也努努嘴示意他开始弹奏。
苏晏回倒是未藏实力,从明净浑厚的低声中尽显本色,一曲《阳春》带着周遭听曲之人踏遍青山绿水,也飘逸洒脱乐在回春涤荡中,拨弦手法娴熟,不动声色的控制着轻重缓急,平和沉稳间不似古筝那般欢悦澈耳,立竿见影的就将奏琴之人的心绪传出。苏晏回的指尖在琴弦上一揉一吟,散阴沉着浑厚融进了寥寥往事,且虚且实。
悠悠一曲终,从苏晏回口中飘出温润玉音来:“在下不才,未能弹出《阳春》应有的几分余韵。”
“听和阳春妙曲,慢慢调丝桐。”妙琴先生轻声呢喃道,眼里渗出了一点意外之色,沉吟添言,“稍逊苏城两分,可与苏七比肩。”
稍逊苏城?与苏七比肩?在众人听来几乎是不可能的,苏七在琴艺上的造诣已是数一数二,也就只有苏城这样天赋极高,又痴迷于琴艺研究视音如命的一个怪人,才能让苏七屈居于他之下。苏晏回是五爷的庶出子,而位居从四品户部侍郎,仍修雅艺陶冶情操,还颇有成就,如此一来,即便是身为五爷嫡子的苏七,地位也岌岌可危了。而如今两人都进了主府,鹬蚌相争,也不知谁人能有那福气做了渔翁?!
左右再闹腾得鸡飞狗跳,也是几个小辈之间的琐事,也不是家主直系子嗣,除非家主去世,选了老夫人的儿子苏五爷来继位,不然这几个现在属于堂系的子弟,再争锋相对也继承不了偌大的苏府家业。
长一辈的人里,大夫人有嫡子在手,可高枕无忧;姨娘们才头疼她们的宝贝儿女被外来主府的人给比下去了,若是一个不慎,还会成为“早夏考核”的后三名被强制迁出主邸,分配去叔伯的分支府邸,那才叫一个难堪呢!
妙琴先生清了清嗓子道:“我妙琴说过的话自然作数,说好了第十条里但凡流利奏出《阳春》之人,可获四日休息,寻出其间妙处来,便再添九日。一共十三日的休息时日,你可以自己安排。”
底下一阵阵唏嘘未散,又有波折勤启,“才来第一回就能免了十三日的琴艺修习啊?不是吧?”
“怎么我没有这么好的命啊?”
“人家可是勤学苦练换来的,跟你哪能一样……”
妙琴先生望一眼台下嘀咕的众人,拣了一个最不安分的开始数落:“苏懿,你少念叨些,就多花心思在练琴上吧!若你能做到融出意境,和晏回小哥曲中深意弹得相仿,我贴补给你双倍的假期!”
那个名唤苏懿的刚开始还有些悸动,一股气立时就干瘪下去了,和苏晏回水平相仿,可不就是要他的琴艺越过苏七,仅次于苏城嘛,苏懿悻悻的回望了苏晏回一眼,脸色渐渐如同如焉巴了的白菜。
妙琴先生不怀好意的打量了苏懿一番,又对苏然和苏晏回宽容道:“苏然娘子的《归去来兮辞》也有三日的休息时间,你俩想想怎么用吧,一年的假期可就是这么一点点攒起来的。”
苏然心下早已了然,她还没在宫商角徵羽玩儿够呢,能么能轻易将时光虚度在了休假上?苏然若是走了,戏还怎么开场?
苏然挂着一脸的灿烂笑容,眸间烁烁遮挡不住,似也要跟上这一处原先的打趣氛围:“先生,阿然可没这么着急,还想在主府多学几日琴技呢,怎能这么快就被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