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找海风道人,却不见踪影了。
叙州城头,战火硝烟,人影忽忽,脚步匆匆,城上城下,杀声震天,一浪高过一浪,浪浪相涌,地动山摇。
张化龙大喊大叫,嘶声竭气,命令将士们发射枪铳弩矢,狠狠打击明军。
孙可望借着火光,目光越过攻城的明军士兵,定格在三百米外的一员骑着战马的将领身上。
只见那将领神色冷峻,纹丝不动,如石雕铁塑一般。
这就是大明王朝的锦江侯杨展。
此时此刻,杨展也看见了叙州城头的大西王朝平东王孙可望。
相隔数百米,两位昔日的对手凝视着,目光在充满战火硝烟的夜空相撞,砰的一声,溅射出两朵火花,瞬间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直上云霄。
大明军和大西军的数千将士混战在一起,城头地面,舞刀挥剑,拳打脚踢,你来我往,横架竖隔,东杀西砍,血肉横飞,交相进退,构成了一幅气象壮阔的夜战叙州图。
忽然,一条黑影如展翅大鹏,跃下叙州城头,时起时落,飘忽飞翔,箭一般射向锦江侯杨展。
孙可望暗叫一声,好俊得功夫。
杨展纵马闪过铁棍,手中大刀呼呼生风,斜劈黑影左肩。
黑影武王托鼎,举棍相迎,只听一声暴响,战马嘶鸣,连退数步。
杨展两手发麻,虎口剧痛,险些脱落大刀。以下顶上,尚有如此气力,千万不可小视。
黑影趁胜追击,一记横扫千军,击断马腿。
杨展脚踩马背,跃至半空,惊雷闪击,寒光罩顶,弃繁从简,恰似过关斩将。
黑影长啸数声,棍法突变,纵横交错,不虚不妄,奔撼突出,势如急鼓密雨。
“停!停!停!”
锦江侯杨展跳至圈外,手提大刀,连喊三声。
黑影收棍立势,不敢有丝毫松懈。
对方未败,如何叫停?
“你可是云端大鹏李东阳?”
杨展通过刚才尖锐嘹亮的啸声和变幻莫测的棍法,立刻做出了判断。
“你还记得我?”
七年前,杨展只身坐船出川,进京应考武举。
船行至长江巫峡时,但见两岸悬崖绝壁,奇峰突兀,怪石磷峋,树林茂盛,幽深秀丽,绵延不断。江中滩峡相间,水流湍急,迂回曲折,山水风光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初次出川的杨展心胸开朗,兴致盎然,高声朗读李白的诗句。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读完未几,三五个水盗从江中跃出,跳上船头,持刀荷枪,面目狰狞。
船上的其余客人都吓得躲进船舱,哆嗦成一团。
杨展呵呵一笑,自己师从雪宝顶白雪观道长宝元真人练武十余载,此次进京应考武举,还怕几个水贼不成?
这是一次练手的绝佳机会。
当下便与贼人大战在一起。没几个回合,就将其纷纷打落船头,博得了全船客人的喝彩。
船出三峡,踏上陆路,途径湖南岳麓山时,天色已晚,错过了客栈,只好宿在树林中。半夜时分,被一阵脚步声惊醒。
又遇上贼人了。
贼人不说一句话,举棍就打,招招夺命。
无奈,杨展使出辣手毒招,十几个回合后,将其打伤,擒拿于地。
追问缘故,贼人流泪说你在船上打伤哥哥,回家没几天就死了,一路跟踪而来,要替兄报仇。
杨展后悔不及,好言相劝抚慰,将其放脱。
“云端大鹏莫非投靠了张献忠?”
李东阳眼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我是来为哥哥报仇的。”
“你哥哥死有余辜。”
“我从小失去父母,全靠哥哥拉扯长大。你杀了我哥哥,就像杀了我父母。”
此时,两军交战已到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杨展不想再与这个亡命之徒纠缠下去,喝令弓箭手放箭。
云端大鹏李东阳见状,知道此次绝不能得手,脚尖轻点,几个纵跳,钻进黑夜,不见了踪影。
这一切,都被大西王朝平东王孙可望看在眼里。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当即命令都督张化龙擂鼓助威,自己率亲兵营冲下城头,如同天边暴起的黑色旋风,又似平地涌起的万丈浪涛,势不可挡,狂怒地扑向敌人。
两军胶着状态瞬间被打破了。胜利的天平开始倾向大西王朝。
孙可望一马当先冲入阵中,手中银枪上挑下刺,宛如蛟龙入海,猛虎出山,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大西军新添了两千生力军,将士们顿时勇气倍增,呐喊着,呼啸着,杀得更顽强,更凶狠,犹如滚滚洪流,勇往向前。
大明锦江侯杨展狂怒暴跳,大吼大叫,手中大刀舞成几道寒光,一口气砍杀了十几个敌人,喝令将士拼死抵抗。
无奈,兵败如山倒,颓势已成不可挽回之状。任凭他如何挣扎努力,大明将士纷纷溃逃远方,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兵圣孙武,战神白起,见到此状,也徒唤奈何而已。
平东王孙可望勒马横枪于高地,看着眼前的胜利景象,不由得哈哈狂笑起来。
片刻,他对身边亲兵密令几句。
亲兵拨转战马,疾驰而去。
大西朝叙州都督张化龙高举火把,飞驰而来,半是真诚半是谄媚,说:“王爷沉着冷静,指挥得当,真不愧大西军的一堵墙。佩服佩服。”
“此次能够打败杨展,张都督功劳也不小。我一定向皇上禀报。”
“承蒙王爷抬举。”
“我父皇让张都督镇守叙州,可谓用人得当。”孙可望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要时时刻刻忠心于大西王朝,千万不能有二心。明白吗?”
张化龙自然明白此话包含的真意,赶紧点头哈腰道:“卑职永远忠心于大西王朝,忠心于王爷。若有三心二意,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此时,天边响起一声炸雷,闪电如银蛇在夜空乱窜。
孙可望想起了海风道人送来的那封秘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