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沽酒（十二）

2016-01-07 作者： 崔老三

三沽酒（十二）

枫皓携梓少华入芍香楼时卯时刚过，困倦的艺妓与客人们推搡行礼一一别过，随着朝阳的升起，通往湖中玉墅的小阶便被结界封锁而楼上的雅座却在此时热闹起来。

芍香楼下营得是声色犬马，楼上却惯以美食闻名北域，两三盏清酒配了几碟精致点心，英雄豪杰们卸了剑，喝个微醺，今日便与仇敌们勾肩搭背畅谈理想，他日酒醒却又后悔不已刀剑相向，枫皓瞧得有趣，便也不急着去寻红绡与白绫了，他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一壶倾城，边品边瞧着楼里的光景。

这里不设隔间，只一个闹哄哄的大堂，三教九流的人物同桌而食，最前面是个小小的台子，不多时便有两个半大的女娃搬了鼓架子上来，一唱一和的讲些武林野史。那两个丫头扎着简单的红头绳，却生的十分灵气可爱，一个表情丰富另一个却故作严肃，常常把一个真假难辨的传奇故事说的满堂喝彩，起哄嬉闹。

“各位看官，今天我和妹妹给你们说一段倾城旧事。”

“来我们这芍香楼的，没人不曾尝过倾城酒吧？”

那头发稍长一点的女孩子鼓槌在手里挽个花，朝她姐姐眨了眨眼睛，娇憨里自有一种天然纯净，“姐姐，这倾城酒也有故事的吗？”

“当然喽，这世上的酒只要用了心的，十之八九都浸了一段往事。”

“……”“……”

“哈……”枫皓倚在窗口，他桌子上的点心不曾动过，酒却喝的不少，已经有了两三分的醉意，梓少华看着枫皓一杯接着一杯却也没有阻止，他自酒中尝到些君归的冷香，便想到那日宽袍大袖大大咧咧的将军一边说着烈性酒对身体不好，一边往即将封口的坛子里填了两把君归叶。只是，殷松大概到死时都不愿相信，往日他百般维护的两个人却最终要了他的性命。

“你若喝这酒喝伤了，便又该负了殷将军的心意了。”梓少华凉凉的说着，他将一筐蒸的玲珑剔透的水晶虾饺推到枫皓面前，“尝尝，这个好吃。”

尚未等枫皓将虾饺送入嘴里，便有一个满身肥肉的佛陀自三楼沿着扶梯一路滚到了桌子底下，随即跟下来的身影快得仿佛一抹银白的剑光，身姿卓绝的少女一脚踩在那佛陀的脑门上，“白酒佐上米饭自然是世上少有的美味。”她的语气平平淡淡，就像在诉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那佛陀不满的哼哼了两声，“你打死我吧！喝酒吃面条才是举世无双的享受。”

“你！”

“哎哎哎……”一个红袄白裙襟口纹着金丝血线的女子自楼梯口揭帘而出，“小易师，别跟朱将军过不去了。”

“哼！”白绫不满的收回脚，却不妨那佛陀一把抱住她的小腿，死活不肯从地上爬起来，“小丫头今天必须给我道歉，不然，不然我就洗澡也跟着你！”

“嘻嘻，这不是朱叔叔吗？”两个正讲着故事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跑过去，一人一边将朱大勇自地上拉了起来，“都半个月没来看我们了，可想你了。”

朱大勇原本还有些不乐意，但一看到两个小丫头欢欢喜喜的模样便也挠了挠头，跟着傻笑起来，“我不就在城外的小寒寺里头，你们要是想我了随时开门欢迎哩。”

枫皓远远地便看到大堂里闹腾的几个人，他起身走过去，抱拳一揖，虽有些礼数，却不妨一身的帝王相，“敢问可是云中城白绫白小易师和殷松将军结发的夫人红绡？”听到他的声音，朱大勇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枫皓，而后不顾两姐妹的挽留拂袖而去，“我和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处不来，你们聊，我回我的小寒寺多念两遍经文，悼念落川的亡魂！”

枫皓面上有些尴尬，却倒也没有多加计较，白绫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却转头向着他身后的梓少华道：“这人哪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