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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厅那边响起小孩子娇嫩的啊啊叫。
青苹抱了囡囡走出来,给如瑾行礼,“刚才怕扰了您的大礼,哄着四小姐在那边睡了,她刚醒,听见外头有动静就要出来。”
囡囡不肯老实待在青苹怀里,尽力扭着身子朝如瑾张手,嘴里依依呀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一双黑亮亮的眼睛莹光剔透,充满热切。
如瑾笑着将她接过来。并且将头向后微仰,让囡囡想要伸手捞簪钗的企图落了空。小孩子就急了,呜啊呜啊直往上窜,白白的小手乱挥,奋力往姐姐头上够,可怎么都够不着。
“小坏蛋,就知道你找我抱是为了什么。”如瑾看着妹妹好笑,伸出指头戳了戳她的小鼻子。戳完了,才醒悟自己的鼻子刚被捏过,怎么立时就学起来了,忙又将手放下。
囡囡就不干了,鼻头一皱,小嘴一瘪,眼看着要掉金豆子。
秦氏赶紧上前将小女儿接过去抱了,青苹拿了平日的玩物举到她跟前,囡囡也不理,只管伏在母亲怀里,回头委屈地看着如瑾。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水光潋滟,连如瑾的心都要看化了,顺手就摘了一朵珠花递过去。秦氏拦了,说:“不能这么惯着她,虽然小,也得让她知道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不然长大了越发没规矩。”抱了孩子到一边去哄。
囡囡眼看着将要到手的玩物被母亲拦没了,这下真得哭了起来,又高又亮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发疼。
“嗳哟,这孩子好大脾气。”大伯母李氏笑叹。
“和她姐姐小时候一个样儿。不过她姐姐是一生气就闷头不理人,她非要哭一阵子才成。”秦氏一边哄孩子一边念叨。
“说别人又带我。”如瑾笑着嗔怪。
秦氏抱着孩子转两圈已经累出了汗,青苹忙把孩子接过去,在厅里各处走着,给她指看稀奇的陈设,哄了好一会才让囡囡渐渐平复。乳娘走上来说到了喂奶的时辰,便带着囡囡下去了。
如瑾请众人去前厅入席,亲自扶了母亲,“您今天累着了吧?一会吃了饭就在这边好好歇个午觉。”
“不了,饭后我们就回去。王爷虽然对你很好,可上头毕竟还有王妃,你平日也要谨慎些,不要逾矩。”这是顾着自己是侧室母亲的身份,不好在王府长留。
如瑾道:“没关系,是王爷特意嘱咐留您用晚饭的,您要是不留,反而见外。现在这些人谁也别走,大家一起热闹半天,到晚上我一一派车送你们。”
秦氏听了,便默默感叹长平王细心。李氏走在旁边也是颇为喟叹,回头看看和江五走在一起的女儿,便说:“来日若是我们雯儿的夫婿能有王爷一半体贴就好了,也不用我这么为她犯愁。”
如瑾道:“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您这里犯愁,说不定哪天突然就碰见适合的人了,皆大欢喜。”
“那就承你吉言啦。”李氏笑呵呵的,拉了秦氏悄声说,“前阵子我倒是托人给雯儿算了一卦,先生说,这孩子要待明后年才能红鸾星动,让我不要急。”
秦氏笑道:“那可不就好了,这两年你便紧趁些找人,说不定到下一次,一下子就找对了。”
“正是这个理。”
如瑾看两人聊得高兴,便退后几步和刘雯江五走在一起。江五正拉着刘雯询问那个锦盒小房子该怎么做,一样一样问个不停,如瑾见着刘雯眼底有些浅青,便说:“姐姐这几日怕是没睡好吧?那个小房子定是花了不少工夫。”
“没什么,我也不会做别的东西,方才婶娘说你绣工不好,其实我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才不敢拿绣活出来现眼,只好做些拿手的。到底是不值什么的东西,你可别嫌弃寒酸。”
“姐姐这可是在骂我了。”如瑾挽了她的胳膊,“那么用心精致的礼物我要是嫌弃,那还算是人么?”
“别胡说。”刘雯笑嗔。
江五拽了拽如瑾的袖子,“刘姐姐的礼一拿出来,我的都不好意思拿出手了。”说着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锦盒递过来。
如瑾接了,打开一看,里头是一支梅花攒心的金簪子,并一副同式样耳环,一看便知是上等足金。
“呀,这可不行,太贵重了。”如瑾推回去。
“哪里贵重。”江五往她头上瞄,“你戴的哪个都比这个好。论精致比不上你的,论心思又不比上刘姐姐的……”
“礼物都是心意,怎么能互相比呢,谁的心意都是不可替代的。”如瑾打断她的妄自菲薄,轻声道,“你别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说句话你别恼,我知道你私房钱不多,怎好要你的金簪子。要是真想送,不如像雯姐姐一样送套竹子打磨的给我,你亲手做的岂不比这个更好?”
“竹子还能打磨簪子?”江五立刻被吸引,朝刘雯望去。刘雯笑着点头。“那你教我!”江五立刻过去抱了她胳膊。金簪子却也坚持没收回去,说不是私房钱买的,是敲诈父亲的银子。
“我就跟他说,我要去王府做客,蓝妃及笄我不能送掉价的礼物,让他给我银子去首饰楼里买东西,他立刻就答应了。结果后来被梅姨娘知道,还跟他哭了一鼻子,说自己好久都没置办新首饰什么的,父亲正好手头紧,还没松口给她买呢。我就特别解气。所以蓝姐姐你就安心收着这礼,什么也别想,要是没有你这档子,我还没办法从父亲手里抠银子呢,都被他给小妾花了。我拿一点,她们就少得一点,不拿白不拿。以后我且得借着你的名头跟他要银子,这簪子就当是借用你名号的谢礼了,等我跟雯姐姐学好了手艺,再做套竹子的补给你。”
如瑾和刘雯听得失笑。这个江怀秀,说她有心眼吧,她常常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说她少根筋吧,她又有些小机灵。如瑾只好把簪子交给丫鬟收了,和她道谢。江五却放下了这档子事,一门心思跟刘雯讨教手工。
进了前厅,大家入席落座,王府侍女们鱼贯将热汤热菜端上摆好,这便开席。因都是熟识亲近的人,谁也不拘束,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
这边热闹,相隔不远的舜华院却是冷冷清清。
张六娘一身单薄的家常衣服,什么都没披,孤零零站在院子里很久了。到了饭时,藤萝上来小心翼翼地询问她要不要吃午饭,她仿佛没听见似的,只是瞅着前头会客厅的方向问:“那边在做什么,方才还有礼乐之声,怎么这半日又没动静了?”
藤萝悄悄走开几步,和主子拉开一个安全距离才低声回禀:“奴婢问过厨房来送饭的婆子了,说是蓝侧妃在行及笄礼。”
“及笄?”张六娘想了想,轻声笑笑,“我倒忘了,她的确是腊月初九的生日。时间过得真快啊,已经到腊月了。及笄礼,王爷肯给她做及笄礼,想来,是很宠她了。最开始,我还以为她和我一样呢。你躲那么远做什么?”
最后一句是转过身来和藤萝说的。
藤萝忙道:“没有,奴婢本来就站在这里。”
张六娘看着贴身丫鬟笑:“当我背着身子,就什么都不知道么?你怕我一生气将你当成香缕作筏子?”
“不敢!香缕和王妃不是一条心,您惩处她是应该的。”
“呵,算了,你们现在这些人,又有谁跟我是一条心的?每日生怕到我跟前来当差,怕被我打死。”
“不,奴婢没有。别人不知道,起码奴婢是心向主子的。”
“有没有的,什么要紧。你们是不是向着我都没所谓,我身边原本也用不到那么多服侍的人。这些丫头从你开始,都是皇后和国公府给王爷预备的通房,我幽居于此,你们跟着我受苦,心生外向是难免的。”张六娘的叹息像洁净石板路上的微尘,风一吹就没了。
藤萝却吓得跪了下去:“王妃,奴婢绝对没有生外心啊,王妃明鉴!”
张六娘摆摆手:“下去吧。去和她们说,谁愿意另谋出路,我不拦着,由她去就是。能熬出头是她本事,我只替她高兴。若熬不出来,那也别来怨怪我。我受出身所累,这辈子大概便是如此了,她们愿意做什么就去做,年纪轻轻的,犯不着和我在一起受苦。”
藤萝不敢胡乱接话,正思量该说什么,张六娘已经朝屋里去了。林五几个面无表情站在廊下,似乎除了站着就不会做别的。藤萝看着主子朝几人越走越近,然后进了屋子,几人还在廊下立着,仿佛监牢的狱卒。
而她们这些安国公府出来的人,连带着张六娘一起,仿佛全是林五几个看管的犯人。
藤萝跪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将主子的话想了许久。
……
凤音宫里,皇后用了膳正要歇午,有宫女匆匆进来低语几句,秋葵就往主子那边瞄。
皇后还没睡着,半眯着眼睛倚在迎枕上打盹,见此情景,张眼问道:“怎么了?”
秋葵只得遣退了宫女,上前来禀:“适才去熙和长公主府上送贡炭的人回来了,说长公主今天去了长平王府刚回来,是去给蓝侧妃成及笄礼。”
皇后立时清醒,慢慢坐了起来。“怎么之前没听到动静?”
“长公主和谁都没说,大约只有近身的几个人知道吧,今日一早备车出府,大家这才知道她要去哪。”
皇后便想起那日听说的长平王派人给长公主府送腊八节礼的消息,“怪道呢,腊八算个什么节,他平白去送节礼,原来是为这事。”
“娘娘,长公主肯给蓝侧妃面子,咱们要不要赏东西贺她及笄?”
皇后默默垂眸想了半日,然后问:“皇上那边知道此事了么?”
“想来很快就能知道吧。”
“那就先别管,看皇上那边的动静再说,暂时当做不知道。萧宝林这两天在做什么?”
秋葵微愣之后才禀:“没做什么,在自己房里窝着,偶尔去西北角那边转转。”
“又去冷宫?”皇后沉吟,继而微笑,“那就送她去冷宫真正住上几日。”
“娘娘?这时节……”
皇后眸中闪过厉色:“正是要趁早动手。熙和长公主给蓝氏贺及笄礼,比指婚的圣旨还要保险,以后,恐怕无论如何那蓝氏都不会成为封曲娘了。从此萧宝林要么平步青云,要么跌落尘埃,都在皇上一念之间。若是后者还好,否则,终究是个祸患。”
秋葵醒悟,“奴婢明白,这就去办。”
皇后提到的封曲娘,乃是陈朝咸德年间一位藩王的继室,偶被咸德皇帝窥见美貌,皇帝便想方设法给藩王弟弟治了罪,将封曲娘接入宫廷,一路晋封至贵妃,还诞下了下一任皇帝。这段故事在陈朝时讳莫如深,到了燕朝,为宣扬前朝皇室昏聩荒淫的做派,便将之翻出来大肆宣扬了一番,现在是人人皆知的一段艳史,坊间还有话本评书流传。皇后以此作比,秋葵如何不明白事情轻重,当下便行动了起来。
……
秦氏等人在王府歇了午觉,起来后又盘桓了一会便走了,到底没有留下来用完饭。秦氏告诉女儿:“王爷肯待你好,你也别把好处都用尽了,凡事总要留一线,方是长久之道。”
如瑾低头应了,没法跟母亲解释自己和长平王之间的关系,只能由着母亲谆谆教导了一番夫妻相处之道。最后秦氏还说:“你别看我和你父亲处得糟糕,原是我没心思和他相处,但道理都是明白的。王爷待你这般非常难得,你要惜福,也好好对待他,知道吗?”
“嗯,女儿明白。”
秦氏又凑近女儿耳根:“早日怀上才是要紧。府里姬妾太多,多好的感情都有被人钻空子的时候,有了子嗣才是保障。”又用目示意身后那些丫鬟,声音更低,“小日子的时候就安排她们,吉祥定了人就不提了,竹春样貌太出挑人又太机灵,暂且也先放放,倒是冬雪,父母根基都在咱们府里,又老实,相貌也过得去,用她最好。”
这都是什么呀。
如瑾被念叨得微微红了脸,知道母亲是一片教导苦心,却没法和她解释府里姬妾的事情,只得低声搪塞:“都知道的,您别说了。”
秦氏却错会了意,不顾李氏等人站在旁边等,拉着女儿又劝:“你别不愿意。才嫁过来没多久,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我知道你不情愿给夫君安排人。可你得想想,府里姬妾那么多,你不安排自还有别人,难道放着自己人不用却让外人钻空子吗,到时候看你跟谁哭去。冬雪就不错的,还有你跟前那两个小丫头,也都是周正相貌,过几年长成了皆可用。要是不成,你不是还说空着几个人头没添么?我在家里再给你找。”
如瑾尴尬地回头看看几个丫鬟,没想到母亲连荷露菱脂都惦记上了,一气安排到了几年后。
女人出嫁,带的陪嫁丫鬟本就备着做通房之用,秦氏说得倒也是正理,又是维护女儿的一片苦心,可如瑾听了,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您别说了,别让伯母她们等急了。”
秦氏回头朝李氏等歉意笑笑,倒也明白一次两次劝不顶用,遂暂且放下,又叮嘱几句,便道别回府。
如瑾在二门里瞅着母亲一众人走远,到外头坐车去了,这才带了丫鬟回返。
却不想一转头,发现吉祥和冬雪脸色都有些古怪。吉祥还好,冬雪垂着脑袋,脸颊微红。看来是方才母亲的眼神让她们意识到了什么。
都是成年的大丫鬟了,有些事不用明说,一点就透。倒是荷露菱脂不明所以,一切如常。如瑾觉得微微尴尬,这种事又不能挑明了解释,只好若无其事地往回走着。
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
热闹了一日,虽然高兴,也是很累的。尤其是仪式的时候,来来回回换了好多次衣服,当着熙和长公主的面又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此时送走了宾客一松劲,如瑾便觉得身上很乏。回到自己房里就换下了那身云霞锦的襦裙,除了钗环,穿了家常的杭绸袄裙,散发靠在榻上歇着。
吉祥端了茶近前:“主子累坏了吧?奴婢给你揉揉腿脚?”
如瑾被长平王推拿了许多日,知道按揉之法若是得宜,能够让身心放松许多,便应了,端茶靠在迎枕上慢慢喝着,吉祥就坐在榻边的脚踏上给她揉腿。
手法和长平王不一样,不过也能解乏,如瑾渐渐放松下来。
“你的手艺不错,是以前跟着祖母练出来的吧?”
吉祥微笑:“是。”继而有些伤感,转瞬即逝。
如瑾感觉到了,想起一直没有太清醒的祖母,未免也是怅然,“她老人家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若是一直这样下去,糊涂到最后一天……她那样刚强了一辈子的人,若知道自己最后一段时光是浑浑噩噩过去的,该多懊恼。”
吉祥没接话,沉默地按揉着,过了一会,将在屋里轻手轻脚擦桌柜的菱脂遣退出去了。
如瑾诧异地看她。
吉祥又是沉默半日,才迟迟疑疑地开口:“主子,有件事闷在奴婢心里,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既然你开了口,想必还是打心底觉得说出来更好吧?”如瑾笑着将茶盏放下,略略坐直了身子,柔声道,“说吧,在我跟前,还顾忌什么呢?”
吉祥停了手,略动身形,跪在了榻前。
“主子,今天是您的好日子,奴婢原本不该讲这件事,可是,毕竟是发生过……之前顾着王爷的嘱咐,因为牵着他请刘江两位小姐的事,怕您察觉他私下给您筹备及笄礼,所以奴婢才忍着没说。现在礼成了,奴婢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能瞒着您。”
如瑾微讶。怎么扯到及笄礼上去了,刚刚明明在说老太太,还以为吉祥要说和老太太相关的事呢。
吉祥停了一会,又解释说:“王爷待您很好,这件事也是小事,您听了别往心里去,悄悄地处理掉就是了,不值得费神。”
到底是什么事?
如瑾越听越疑惑。
吉祥迟迟疑疑地提起上次刘雯江五来王府做客的事,“……您在屋里睡着,王爷来了,特意请江刘两位小姐出去说了两句话,邀请她们今天过府。”
如瑾这才知道长平王是当面下的邀请,颇为感喟他的周到。
不过吉祥接下来的话就不好听了,“……两位小姐没出屋之前,那个梅姑娘不知怎地跑到了王爷跟前,妖妖俏俏地行礼说话,临走时还扔了一幅绣帕在地上。王爷……王爷跟前的随侍将帕子收起来了。”
说着,抬眼觑如瑾的脸色。
如瑾脸色自然如常,仍和方才一样带着些许的微笑。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奴婢就领着两位小姐出屋了,那个梅姑娘回了厢房。”说完了整件事,吉祥又忙补充,“后来王爷不是没露过面么,梅姑娘更没机会接触他,主子不用当回事,私下里随便打发了她就是,这样没脸的东西也不用给她留什么颜面。王爷心里您才是第一位的,其他花草又算得了什么,您可别往心里去,不然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奴婢可不敢和您通气了。”
如瑾点点头,笑说:“这个自然。你做得很好。”
“那……咱们怎么处理那个梅姑娘?敢在咱们院子里撒野,一定不能轻饶了她。”
“你先下去,让我一个人想想。”
“主子。”吉祥略急,“您别吃心,王爷对您多好啊,这种小事犯不着……”
“我没介意。”如瑾打断了她,笑道,“我是在想,怎么才能既不落了江五小姐的面子,又能收拾那梅氏。虽然不必跟她客气,总要顾忌江五小姐是不是?”
“那……那奴婢暂且告退。”吉祥觑着如瑾神情,看着还好,这才踌躇退下。
她一走,屋里没了旁人,如瑾脸上的笑就渐渐淡了。
梅琼竟然敢做当面遗绣帕这种事,真是看戏太多看坏了脑袋!那么一个卑怯畏缩眼珠子又太过灵活的人,没将她当回事,谁料她恐怕从一进府就憋着坏呢,要么怎么不在院子里老实吃饭,自个儿跑去逛园子,是不是也想着亲自演一出《游园》?
如瑾心里头的火气腾腾往起冒,勉力压着,自己也惊讶哪里来的无名邪火。
总之,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梅琼要是在眼前,她现在就想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