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庆板着脸,“大家认识一下,这是镇里新来的包村干部,你怎么称呼?”
文光斗不由心里的一阵恼火,自己的名字王永庆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噢,我忘了,”王永庆一转话题,“这是咱们村寿耀的小舅子,你是文家庄的?”
文光斗一听这口气不对,这也难怪,自己穿开裆裤时人家就是村里的书记,且大姐夫一家都在村里生活,王永庆有着强大的心理优势,他不说工作,却讨论起辈分来,自己不能让他象审孩子一样来问自己。
文光斗坐直身子,“嗯,十里八村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说起来,都是亲戚。”他马上一转话题,“王书记,介绍介绍?”虽然几个人岁数都比他大,但现在不是认亲戚,是来工作的。
王永庆脸一沉,“你们几个自己说说吧。”
大家都看出他对文光斗的怠慢,但他发话了,都自己介绍起来。文光斗一听,这几个人有两人是支部成员,其中一人是村里的现金,兼管村里的建设;另一人是村里的会计,兼管村里的组织宣传。另两个是村委成员,中年妇女管计生,另一人管村里的治安。
以前虽然也在村里住,但没接触、不关注,还真不知道,看来麻雀虽小,也五脏俱全啊。
几个人介绍完了,王永庆又不说话了,文光斗也暗自忖度,第一次来就是认个门,没必要说工作,而且现在也没有什么工作。他正准备拉几句家常里短就告辞,中午,看样子,王永庆也不会留他在这里吃饭,他也想好了,所包的两个村自己不能吃他们一顿饭,拿他们一根葱。
“刚才往村里走,看着麦子长得不错啊,返青水浇了没有啊?”他想说些庄户话,努力拉近与大家的距离。
中年妇女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镇领导还知道浇返青水?”
王永庆看了中年妇女一眼,中年妇女马上不再说话,王永庆又看看文光斗,“领导既然来了,有件事我们正好也想请示一下镇领导。”
文光斗马上提高了警惕,刚才还爱搭不理的,现在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为嘛以前不“请示”,自己刚过来,屁股还没坐热,他就开始“请示”?
王永庆对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说道,“你,去把困难户的名单拿来。”
一个个子挺高,头却很小的中年男人马上站起来,一会拿着一张纸就又重新走了进来,他把纸递给王永庆,王永庆手一摆,“给镇领导看看。”
文光斗接过来,见上面用钢笔写了七八个人的名字,他看看王永庆,王永庆仍是面无表情,“年前镇里让报困难户,我们村困难的群众不多,但镇里给的名额太少,大家也定不下来,请镇领导定夺吧。”他一口一个“镇领导”,语气里满是不屑。
困难户是海西省在龙城试点的一项工作,人均纯收入低于八百元,既可定为困难户。农村的情况他还是熟悉的,在城里,一年千把块钱可能不重视,但到了农村,有时却是要抢得打破头的。
“给了村里几个名额?”文光斗表面轻松,内心里高度戒备。
“三个。”王永庆面无表情。
文光斗一下明白过来,这叫“借刀杀人,”什么叫“村里定不下来”,是不愿得罪人,让自己来做这个恶人吧?自己把恶人做了,王永庆就可以拿这来堵没有评上的困难户的嘴,说这是镇领导定的。
现在正是两会关键时期,全国两会也马上就要召开,这些困难户不服村里的决定就要上访,用唐桂森的话说,不能洗脚把脚气带回家,包村工作没做好,倒引出上访问题来,那样就被动了。
他也面无表情,把纸往桌上一放,“困难户不是有标准吗?按标准来就行了。”
王永庆嘴一撇,“都符合标准。”
“那就先保证最困难的群众。”文光斗据理力讲。
“在我们眼里都是最困难的群众,平常日,低头不见抬头见,把谁拿下来我们心里也不好受。”他把球又踢了回来,看意思非要让文光斗来拍板了。
当初在两委会上,季允祥安排李强去上海,李强软顶,季允祥什么也没说,只是喝了一口水。
当文光斗把水喝进嘴里,他现在才体会到季允祥当时的心情,当着所有班子成员,当面软顶,他内心可能很气愤,喝水是为了把火气压下去啊!
一口水不行,文光斗也不说话,继续把杯里的水喝完,王永庆和几个村干部都看着他,王永庆心里开始嘀咕,“这个小伙子,看着倒很老成啊!”
一杯水喝完,中年妇女主任马上过来又给他添了一碗,文光斗拿起纸来,也不看王永庆,“今天本来是过来跟大家认识一下,见个面,但王书记一见面就给我布置了任务,”他故意拿话刺激王永庆,“那好,今天正好大家都齐了,我们就开一个村里的两委会。”
他慷慨激昂,完全无视王永庆,几个班子成员看看王永庆,又看看他,都不说话。
王永庆暗道,“别光说得漂亮,看你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