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车厢里,味道没有中午那么大,早上第一班车,车里也干净许多,但坐椅坐套头套上的油灰仍是清晰可见。
公交车开动起来,文光斗把车窗开得更大,凉风吹过来,感觉很是爽快。突然,一个念头浮现在脑子里,“季书记不会也象刘鹏秘书长一样出差了吧,如果那样,我可真是回天无术了,”转念又一想,“如果那样,我人事尽到了,就只听天命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也管不了了。”
早上公路上车少,车开得很快,半个小时后,车就停在了南河镇政府门口。
镇政府的大门呈三门式结构,中间是大门,两边是小门,大门与小门中间是两面墙,东墙上用红色字体挂着“**龙城市南河镇委员会”的大牌子,西墙上用黑色字体挂着“龙城市南河镇人民政府”的牌子,在大门上面竖了一块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
再往里看,是一座假山,假山后面是一座五层高的办公楼,墙体有些斑驳,办公楼大门往外探出一块用两根柱子支撑住,车辆可直接从两面开到楼门口。
文光斗下了车,看着眼前的镇政府,感觉威严压抑,以前到镇上来,也经过镇政府不少次,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他自嘲道,“心境不一样,眼前的景物也不一样。”
他抬起手来看看手表,还不到七点半,政府大院里空空荡荡,偶尔可见三三两两几个人走进政府院子。他走到东边小门旁的小屋,见上面挂着一个横牌——“传达室”。他自嘲道,这就是他今天他要面对的第一关。
虽说根据以往在广告公司的经验,也可不理传达,自顾自走进去,但今天他不想再拎着一盒茶满世界跑,他准备先把茶放到这里,顺便打听一下书记的消息。他还有更深一层考虑,如果碰到一位较真的传达,再追着他的屁股撵,那就不好看了。
传达室,几乎是每个机关事业单位很有特色的一道风景。起初,传达室都是退休的老人或失去劳动能力的农村老人,这也不是随便那个老头都能谋得这份清闲的差使,那得跟单位领导说得上话,或者托得上关系。后来,随着社会的进步,保安公司的成立,单位的传达一般都是聘请专门的保安来负责,而县一级或更高一级政府机关则由公安或武警负责。
文光斗没有敲门,直接推开门走进传达室。传达室里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戴着老花镜,正在听收音机。直接推门而入,这也是一个小秘密,传达惯于狐假虎威,尊敬不好,不尊敬也不好,不用拘礼,稍作客气,自自然然、大大方方与他们打交道却是最好的。
“大爷,吃了吗?”文光斗不卑不亢递上一支烟,他进来时就注意到这位大爷食指与中指间焦黄,这是常年抽烟的熏出来的结果。
“噢,吃了,”大爷抬起头,接过香烟,用眼光扫了一下,“‘泰山’啊,好烟啊。”文光斗敬完烟,直接把烟放在了桌上,大爷看一眼,也没有言语,脸上的表情不象进来时那样警惕,舒缓了许多。
“这个时间也就您上班了,我看整个大院里还没几个人来呢!”文光斗故意说。
“是啊,干这活就得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拿不了几个钱。”大爷满腹牢骚。
“确实不容易,我看大爷是个勤快人,别的地方大门、院里没咱这干净。”
“当然,别的不敢说,这门里门外我一天扫好几遍哪!季书记有次都专门下车表扬我!”大爷很得意。
文光斗还想慢慢把话题往季书记身上引,没想到大爷一下子提起来了,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说,“今天季书记过来,看见地上这样干净,还得表扬您。”
“季书记的车还没来呢,他也是个勤快人啊。”大爷似乎很感叹。
文光斗明白了,只要车来了,季书记就到了,他心里有了底。“他是个勤快人?”他故意问道。
“他一般八点十分准时到办公室,噢,你打听这个干什么?”大爷有点警觉。
“您抽烟,”文光斗见大爷一支烟吸完,忙又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给他点上,顺手把烟塞进大爷手里,大爷推辞一下,也就拿在手里。他指了指刚才放到墙角的茶盒,“我昨天跟季书记约好,今天上午过来找他,我把这个先放在您这,他的司机会过来拿。”
“你跟季书记约好了?”大爷上下打量了一眼文光斗,有些怀疑。
“要不您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不约好了,办公室也不能放我进去啊。”大爷想想也是,便没再说什么。
象传达室这样的经历,文光斗大学时在广告公司就经过很多次,为了拉一个广告,见到说了算的负责人,传达室这一关都是必须要过的。
文光斗紧张地盯着窗外,大院里上班的人慢慢多起来,他一边与大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他注意到,一辆黑色的“别克”君悦开进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