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声浪状若长虹,惊醒无数睡梦中人,纷纷跳出来咒骂纷纷。
远处,长街尽头,有一队五人巡夜兵将正迅速地赶过来。
郭三少无视屋下咒骂,气息悠长,一腔浊气全部吼出来之后,那一队巡逻兵也已经近在眼前,手握刀柄,向着郭三少呵斥了。
郭三少不慌不忙,又深吸一口气,哈哈大笑几声,跳下屋顶,落到花袭人身边,一把揽住她的腰肢裹挟着她全力狂奔,口中大叫道:“跑啊!”
这一跑,居然是饶了京城整整一圈,足足狂奔了大半个时辰。
巡夜兵士早就被甩的不见踪影,街道两旁红色的灯笼一闪而过。夜风渐渐大起来,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花袭人几次想要张口,却被那狂风倒灌,只能口眼紧闭,任由郭三少发疯。
发疯才好。
想必这一次发疯之后,郭三少还是那个爽朗侠气的郭三少。
当郭三少松开花袭人停下来一处不知名的墙根之下,已经是他耗尽了全身的体力加内力的时候。他松开花袭人之后,整个人便顺着墙滑到在地上摊做一堆,满头大汗,粗声喘息。
花袭人露出无奈之情,却换来郭三少低声地笑。
“真是痛快!”郭三少粗喘着说道。
花袭人揉了揉被夜风刮的生疼僵硬的面积,伸出小脚踢一下郭三少:“还能动弹不?一会我可拖不动你。”
郭三少呵呵傻笑:“一会儿也不需要你拖我。”
说罢,他干脆连墙也不靠了,直接将自己放平躺在地上,头枕双臂对着夜空,收敛了傻笑,安静地注视着天空。
花袭人沿着墙根蹲下来,蹲在郭三少脑袋边上,歉意地道:“对不住,三少。”她轻声开口道:“你因情殇而去征战,我想来想去总是不放心,所以才鼓动你去找孟小姐问个明白的。我其实希望她心存善意,会劝得你在战场上惜命一些,哪知道……”
花袭人摇摇头,一副十分替郭三少十分惋惜的样子,嘴角却噙着一抹古怪类似狡黠的不怀好意的笑。
“你也是为我好,并不必道歉。”郭三少微微摇头:“我喜欢嫣儿喜欢那么多年,如今被她断然拒绝,说不伤心那是骗人的……”
山中无聊,除了亲人的问候,对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儿的执念,早已是他的一部分。如今要将这一份执念割舍,又怎么能不痛?
郭三少遥望夜空,好像还能看见当年那个挂着富贵长命锁生的如小仙女一般精致美丽的小女孩,大眼睛中善良同情,对他脆生生地道:“桓哥哥,你都不能跑动吗?真可怜。那嫣儿陪你说话吧。”十多年过去,在他一日一日的回想描绘中,画面已经清晰无比,仿佛刻印在心中。
花袭人偷瞧了一眼郭三少,轻声道:“说真的,我觉得吧,三少你喜欢的,或许只是当初的小女孩,而不是今日的孟小姐……儿时时光永远美好,但人长大了,就会多了许多心思,人就成了另外一个样子……我听人说……”
花袭人眼角余光再次瞄了一下郭三少。
郭三少被她这一番话微微震动,下意识地问道:“你听说什么?”
花袭人叹息一声,伸手扒拉这墙根下的一颗狗尾巴草,迟疑地道:“三少,首先声明,我并不是在说孟小姐坏话。”
狗尾巴草在她的手下眨眼间长高粗壮了许多,缠绕子在花袭人手指上的叶子仿佛在诡异地发着光。
花袭人轻声道:“孟家身为英王岳家,自然是要全力支持英王为储君的。但万一,万一将来并非英王上位,那孟家就需要孟小姐去结交新君……孟大学士出身寒门,想要将孟家打造成世家,所以本着这双重打算,也是能够理解的。孟小姐被这样的孟大学士教导长大,必然已经认可孟大学士的想法,而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孩子了。”
这些话,并没有指责孟如嫣什么,而是将矛头对准了孟家。这样说,郭三少心中就不会有抵触,便能够听进去了。
是孟家“毁”了郭三少心中的孟如嫣。
如果郭三少接受这一点,也就等于接受了“孟如嫣毁了”这个前提事实,从而放弃这份他这份感情。
郭三少听完之后,抿着唇沉默了许久。
花袭人轻轻笑出声,作怪地拍了拍他的脑门,嬉笑道:“三少,起来了!别在地上赖着!回头去了战场,给我意气风华,马踏草原!再回来时,就是威震西北的郭桓郭将军!”
郭三少挺身坐起,又缓缓地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些筋骨,辨认了一下方向,开始同花袭人一起往回走。郭三少仿佛真的从这一份感情中解脱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兴冲冲地同花袭人谈起这一次军事行动。
“我师父曾经说过,威武侯耿老头已经老了,又被圈在京城养老二十年,被年轻貌美的小妾腐朽了身体好心气,早就没了当年的敢拼敢冒险的劲儿!而西北大将军任小子的确风头正劲也有些本事,他也急需一场大胜利封爵,所以未免会轻敌冒进!”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