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绪浮荡,不知不觉陷入了这些飘渺的思量,渐渐的整个人竟显得有些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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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凤提着这一盏幽幽的灯烛,莲步冶冶的一路往更深处走。
这甬道比她想象中要长很多,随着不断的深行,她那颗不安的心更是上下忐忑跳动的剧烈且紧密非常!连呼吸都是极度紧迫、而柔软的喉咙处更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扼制的叫她喘息不得!
不过,这里边儿的道理却很平顺,并无兜转,只有一条直直的通着,便也不会迷路。
凤凤又行一阵,在这回廊的尽头视野陡然就变得开阔起来,她瞧见一处低矮的厢房被掩映在青松暗柏之中、旁边还有几根翠竹横斜溢出。
她心中一定,念着应该就是这里了!
兴许一路上该有的激动都已经激动过了,感怀也都已经感怀完了,此刻凤凤的神绪反倒相当平静。她只是在当地里定了几定,旋即煞是郑重的下了回廊,握着灯笼的玉指在微微的收紧,面上的神色不知觉变得很是虔诚,就这样一步步怀着近乎于朝圣的心态,向那暗房处走去。
这厢房因是处在万府秘密的境地,故而显得何其颓废,与外边儿那宏伟的房舍、精心修整的院落形成的对比有如老叟与妙龄女郎。野草蔓蔓,似要与人比高比蛮野,要行路都借着夜光和灯烛的微光循着缺口,不然当真是无从踏足的!
这等凄凉与哀婉的处境,又叫凤凤蓦就想起自己先前的梦,那处于人间炼狱里的妇人、那虽珠玉华丽却憔悴无望的妇人……她心里很不好受,不知不觉也已近了厢房的正门。
不过,当走近后凝目细看,便又发现这厢房其实也是很精致的,壁上刻镂着精美的花纹与专属于玄英院的玄武图腾,虽落败却也由这一个个细微的地方无一不彰显着它的庄严,令人不容亵渎、肃然起敬。
这里边儿此刻并未见有值夜的下人,凤凤踌躇着自己就这样冒然进去究竟好不好,她并不能知道厢房之内的情形、也不知道厢房里那个世人皆道的“疯子”目前究竟怎么样。须臾忖度,她重又握紧了手里的灯烛,不急着去寻正门,先是辗转着莲行到窗户底下,寻思着先隔着窗子悄悄的看一眼、探探动向。
那足下的野草、沙石委实杂乱,即便凤凤轻着声息,还是带起一阵“簌簌”的响。这细微的声音在周遭静谧的此处夜晚委实刺耳,如泣如诉、似鬼唳又似哀魄的呜咽与怨灵的赌咒。
凤凤皱了皱眉,这气场叫她不舒服,同时又念着瑾煜还在等着自己,她怕耽搁的久了惹了瑾煜的怀疑、再寻了来就更是不好了!心思纠葛,她又有点儿毛躁,下意识抬头隔着窗子一望,却登一下受了刺激险些叫出声!
隔着一扇薄窗纸、沁着微微夜泊,她这一抬首冷不丁撞见一张青面獠牙的女鬼的面孔、就与她面对着面以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对视一处!
凤凤背脊发麻、手足发软,连转身逃跑都已忘记,就这么僵僵的定在了当地,化为一尊泥胎木塑般不得自由!
这是最本能的反应,在这么个空无一人的暗房、漫过那蔓蔓疯长的野草、浸染着惨白的月与颓废的风、一路借着微弱的灯火偷偷探入这落败的厢房……抬目时陡与一张厉鬼的面孔隔窗直面的相对,恫吓大喊是最基本的反应!
凤凤在那嘶喊冲破喉咙的须臾猛地收住,只一噤声!
又不知过了多久,恍如时间就此静止,恍如万物就此凝冻。
睥着夜光沐着寒雾,那鬼面一点点的贴上窗纸,似乎再进一步就要冲破这薄薄的一层纸面、破出来嗜咬凤凤的脖颈把她剥皮抽筋饮血吃肉!那一双血红的眼睛透着森冷,冰冰的漫溯着凛冽的逼仄、狰狞又怨气颇深!
但是,凤凤转而便平静了下来,即便眼前这与自己直面相对的鬼脸再狰狞也无法使她惊惶害怕。如果说方才她的僵定是因了下意识的怵怕,那么此刻她的浑然不动、冷然平定则是赖于她心中精准的分析。
凤凤也将面孔一点点的贴近窗纸,毫无惧色的与厉鬼贴近、直对。凝眸定目,在咫尺迫近的地方启口徐徐,幽幽的声色形如一阵风、又肃穆凛冽的一字一句沉如铅石。她极肃穆,一字一字,缓、且沉淀:“我知道,你不是鬼……你是大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