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夜色凄迷,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瞧不见。
但却偶尔能听到一、两阵凄厉的呼啸声,就似夜狼在嚎叫,有些瘆人。
洞内却火光闪烁,温暖如春。
灰衣儒生右手只轻轻触摸了下写着诗词歌赋的蓝色册子,不由大喜道:“幸好你们没事。”
只要书没事,看来就算有人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已没事。
他似已忘了刚才信誓旦旦的质问,更忘记了蹲下来烤火,已朗声道:“小生名叫俞宏锡,乃曹州一届儒生,本打算取道此地进京赶考,不料却遇这等凄厉风雨。幸好各位能让小生进来躲躲雨,否则,它们恐怕……”
说到这里,他瞧着地上的两本册子,又是一声叹息。
“你就是俞宏锡?”小姐疑惑地问道。连萧风也忽然来了兴致,这个名字他已不止一次听说了,王五、麻六讲过,方冲云提过,就连岭南双煞也说了好多遍。”
“听这意思,姑娘认识小生?”俞宏锡不解地道:“可是小生却从来都没见过你。”他努力回忆了下,自己的确也认识几个丑女,但像她这种丑得如此离谱的,确实没什么印象。
小姐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你的?”
“小生洗耳恭听。”
“你看到地上的死人没有?”
“当然看到了。”俞宏锡狐疑地问:“姑娘认识小生,难道和他有关系?”
“你说对了,的确和他有关系。”小姐一字字道:“因为是他告诉我的。”
“死人也能开口说话?”俞宏锡忽然冷笑道:“姑娘这谎撒的也太离谱了吧?”
“若是他生前说过的呢?”
“这……”
“这个倒是有可能是吧?”
俞宏锡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萧风忽然插口道:“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为什么这么多高手前来追杀你?”
“你是说,这地上的死人是来杀小生的?”俞宏锡目光移到萧风身上,接着问:“追杀小生的还不止他一个?”
回答他的却是小姐:“正是如此。”
俞宏锡又是一声长叹:“罗大乘啊罗大乘,你这是要把小生往死路上逼呀!”
小姐道:“罗大乘是谁?”
“古乘士镇上的一流氓痞子。”
“哦?你得罪了他?”
“是的,昨天我把他臭骂一顿。”
“说来听听。”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小生到镇上去买书籍,忽然有些口渴,就去十里坡茶楼讨杯茶喝,不料遇到罗大乘正在茶楼上滔滔不绝地吹嘘,小生十分讨厌他,就赶紧退了出来……”
“为什么要退出来,难道他是瘟疫?”小姐打断了他的话,不解地问道。
俞宏锡忍不住叹道:“实比瘟疫还要可怕。”
“哦?”
“每个见到他的儒生都一定要请他喝杯茶,这还不算,还必须要吟诗一首或者作词一段,抑或者写一篇文章请他评论,他评完时,你必须唯唯诺诺地感谢并称赞他一番,否则他一定会生气。”
梦馨不由呆住了,连萧风和沉香也怔住了,她们永远也想不到世上竟有这种人存在。
俞宏锡继续道:“请他喝杯茶,这个小生勉强可以做到,但要舍下脸来奉承他,小生实在做不到,所以小生只有躲避。”
说着,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是没有躲得过,他已发现了小生,当时他很生气,问小生在躲什么?”
“哎!”俞宏锡自嘲地笑了笑:“小生当时竟不知哪来的勇气,直接说躲得就是他。”
他说到这里,连萧风都忍不住赞道:“好,果然是血性汉子。”
此刻火势已渐渐微弱,洞内再无别的木柴可烧,每个人也只能眼睁睁瞧着火焰慢慢暗淡下去。
俞宏锡抬头瞧了萧风一眼,随即又垂下,才接着道:“接下来却不好,他当时瞪起了眼,眼珠子就像铜铃,不,简直和牛眼一般大小。”
这时但听“噗嗤”一笑,有人忍不住道:“这个比喻好。”
这是沉香的声音。
既清脆动听,又温柔甜美,俞宏锡觉得连骨头都似要酥了。
俞宏锡赶紧制止自己的心猿意马,接着说了下去:“他问小生:“你这么刻意躲着我,难道我就这么可怕?“”
他苦笑道:“小生当时热血上涌,哪还顾得了这么多,当即就指责了他一顿。”
小姐忽然笑了,她笑着问:“你当时是怎么指责他的?”
“小生说他没事瞎评,祸乱大明。”
萧风似是意气风发,忽然脱口道:“好一个“没事瞎评,祸乱大明。“”
他接着就大笑道:“说得好!此刻若有酒,当浮一大白。”
最后一丝火焰也熄灭了,山洞内又被黑暗给占据,俞宏锡透过夜的黑,又瞧了萧风一眼,黯然道:“可是结果就悲催了,他似对小生了如指掌,竟拿出小生昔日的一首拙诗,当众讥笑说“中华两千年才出一个的“华哥“也不过如此吹嘘。“”
他忿恨地道:“他居然将小生和这个不学无术、自吹自擂的“华哥“相比,是可忍熟不可忍。”
萧风道:“华哥?”
回答他的却是小姐,她似是很诧异萧风的孤陋寡闻,却并没深想,就立刻解释道:“此人说来也是个奇葩,吹嘘自己无所不能,不但能画画、会弹琴,精通诗词歌赋,还宣称自己从六岁起就博览群书,弱冠之年便达到顶峰,智商更是达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境。”
她忍不住笑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幸亏是明君在位,他仁慈心善,体贴民众,不予计较,若换成其他皇帝在位,这人不知已死了多少次了。”
萧风不由愣住了,这简直就是他那个时代“凤姐”的另一个版本,只不过“凤姐”确实还有些才华的,这“华哥”好似连一点墨水都没有。
他都有些疑惑,莫不是“凤姐”早就知道有“华哥”的存在,她才刻意去模仿,成就了她一世的虚名。
他自然想不下去了,小姐已接着道:“我有点想听听你那首诗了,不知……”
俞宏锡赶紧摆摆手,截口道:“区区拙诗,不听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