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血的玄武盾在空中微微一震,便轻松的震散其上未干的血迹,并回到了薛燕山的手里。
想到过去的种种,他一阵沉默。
“哈哈,薛燕山,你又输啦!快快快,趴下,大老爷我要骑马咯!”一名瘦小的男孩欢天喜地的笑道,看他那破烂的犹如乞丐一般的衣衫和那脏兮兮的脸却还煞有其事的想当大老爷,实在可笑。
“你...你耍赖!”只有十一二岁的薛燕山,已显的很壮实,虽然衣衫同样破旧但却很整洁、干净,此时他正憋红着脸,出声反驳道。
“哎,怎么我就耍赖了?明明是我扔的水漂比你多,这是天王老子都没办法改变的事实,快趴下!”瘦个子男孩一脸得意的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你用的石头都比我薄,而且你也不用找,都是偷偷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来的,别以为我没看见!老实说,你是不是老早便在这里将薄片石头都给藏起来了!”
小时候的薛燕山看起来很憨厚,但是憨厚的外表下却有一颗洞察入微的心。
“我不管,输了就是输了!我们定好的五局三胜的,现在你已连输三把,难道还想赖账?!”
瘦个子男孩面色一急,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于是唯有动用最后的底牌,蛮不讲理。
“嘿嘿,抓住我,我就让你过过当大老爷的瘾!”薛燕山眼珠一转,大笑道,话音未落便拔腿就跑。
瘦个子男孩更急了,自己身体本来就不如薛燕山,怎么可能追上去,但是放弃了又实在不甘心,于是便一咬牙追了上去。
嬉笑打闹,这便是薛燕山的童年,虽然平穷、艰苦,但是快乐。
当然这也是瘦个子男孩的童年,为了能够追上自己这个可恶的玩伴,他自能够修行的第一天起便专修速度一项,他成功了,记得他第一次追上薛燕山还大醉了一场。
有如此优秀的速度,他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一名刺客,一名优秀的刺客。
这人,当然是孟离。
......
放眼一望,战斗还在持续,但场上还能再战之人却已不多,薛燕山突然感觉心里很糟糕,糟糕透顶。他随意的拾起地上的一柄战刀,冲杀了过去。
鲜血喷洒,溅在他的战刀上,溅在他的盔甲上,溅在他的心里,仿佛清凉的泉水浇灭他心中的烦躁。
一个又一个秦兵在他的刀下倒地,最后剩下的千余人纷纷停止了战斗,一脸惊恐的望着已成血人的薛燕山。
他,在做什么?!
不分敌友,遇见便杀!
他是骗子,欺骗了所有人的骗子;他是奸细,真正罪该万死的奸细;他是恶魔,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战斗至此,仍然能坚持战斗本就靠着一股子气,一股宁折不挠的勇气,一股悍不畏死的匪气,一股勇往直前的锐气。
现在,这股气没了。
原本支持孟离的秦兵露出伤心、愤怒、不甘......
原本支持薛燕山的秦兵露出错愕、悔恨、自责......
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情绪,那就是恐惧,面对一个杀人魔王,没有人能不恐惧。
余下的秦兵战力骤降,但是薛燕山的刀仍然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他一刀刀、一个个,无情的收割着秦兵的生命。他没有选择,这些人都要死,而且必须要死,就算哪怕漏掉了一个也有可能让苍霞山上的众人面临灭顶之灾。
他,必须灭口。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三个时辰后,四万秦兵终于变成了四万具尸体,随着最后一名眼神无助的秦兵倒下,薛燕山也随其一同倒下。他实在太累了,从佯装叛逃,到上官逸的试探,到提出分兵计划,到截住孟离,再到最后制造这四万具尸体,可是说他无时无刻不紧绷这神经,这其中不但是身体上的疲倦,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疲倦,虽然只有短短的不到两天的时间,但他觉得比以往连续战斗一月还要累。
想到此处,已无力再动弹一丝一毫的薛燕山自嘲一笑,道:“看来我真不是个当碟子的料,下次再也不干了。不知,公子那边怎么样了,上官逸怕是要到了吧......”
声音越来越轻微,以至于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
终于,他昏迷了过去。
......
一间简陋的木屋,一张四方桌子,三四条长凳,一张地图,一盏油灯,一个人。
一个望着地图时而皱眉,时而深思,时而惊喜后在地上写写画画之人。
吱呀,门被推开,一名貌美的妇人仿佛三月的垂柳,莲步轻盈的来到屋中,她一脸微笑的望着那人,站在角落一直没有出声。就这样望着、望着,仿佛看一辈子也看不够。
终于,那人的推演告一段落,他抬头望向妇人,道:“夫人最近很奇怪。”
妇人莞尔一笑,吐气如兰道:“奇怪在哪里?”
那人同样一笑,道:“怪在夫人怎的越来越年轻貌美,怪在夫人总爱发自内心的笑,怪在连我这个陪伴你多年的夫君都越来越无法自已的喜欢你。”
妇人冲其翻了一记白眼,俏皮道:“我也觉得夫君最近很奇怪。”
那人露出疑惑之情,其实心头却是一凝。
妇人接着道:“怪在以往急色的夫君怎的现在却成了正人君子,怪在以往薄情的夫君怎的可以为我舍生忘死,怪在连我这个对你早已死心的妻子都控制不住又爱上了你。”说着她攀上了那人肩头,凑到那人耳边,道:“怪在让我感觉遇上了一个人,一个已经很久不见的人!”
那人听闻前面一句脸上顿时喜悦,但闻后面一句,却又像是掉进了冰窟,冷的一脸煞白。他扯着僵硬的笑脸,道:“玲儿,你知道啦?”
妇人眼睛微热,道:“东来,我不知道!陪我去看星星吧!”
那人错愕道:“今天没有星星。”
妇人道:“有你在,满天都是美丽的星星。”
说着她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素手,他一笑将其握住,便朝着屋外行去。
一道身影默默的从暗处走出,他望着他们,眼里满是欣慰,而后呐呐自语道:“东来,你的努力没有白费,此战生死未知,何苦让佳人空等,因为也许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时光了啊!”
未了,他又望向远方,道:“可依,你还好吗?”
......
“你要走?”
“绝不能留。”
“可是他希望你留下来。”
“那是他不清楚我何时能够醒来,现在我醒了。”
“你以为他不知道?”
“你以为你比我还了解他?”
望着屋内争锋相对的两人,宋玄华只得脑袋机械式的左右转动,终于他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吼道:“够了!最简单的办法,抓阄!”
有宋玄华在的地方,当然是在老酒鬼的家,一个清醒过来的人,当然是这里的第三人,安可依。
她醒了,就在今天,但是没有人敢让她回去,因为她实在太漂亮了,更因为他的修为也实在太弱了。
一个绝美少女,当然是看起来像个少女,一个只是引灵境修为的少女,不要说是遇上了三大正派或是魔宗的弟子,就算是凡人国度里的权贵人物都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老酒鬼很怕麻烦,不然也不会一个人隐居在此,更不会为了帮朋友照顾两个人便开出那么高的条件。
可是这样的争执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思来想去也唯有宋玄华的建议还算过的去,于是他点头默认。
安可依当然也没有意见,他可是很有信心的,因为他看见了宋玄华眼中的一抹担忧。她现在康复了当然不需要他担忧,现在能让他担忧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儿子。
“好,老酒鬼你是主人,这个决定权就交给你了。现在我手里有两个纸团,一个上面什么也没有,抽到它可依你就哪里都不用去了;而一个上面写着一个‘去’字,抽到它可依你当然就可以哪里都能去得。”宋玄华举起双手,而后道:“千万不要放出识海偷窥哦,我想你们两位都是修士,是能够相互监督的,若是发现谁违规了,视作弃权,当然也就不该再有什么想法了。”
“我选这个。”老酒鬼两眼放光的盯着宋玄华的右拳道。
拳头摊开,的确有一个纸团,纸上当然有一个“去”字。
安可依静静的看着他们,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宋玄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了,可依你可以走了。”
安可依冲着两人点了点头,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木屋内。
望着消失了一人的屋子,老酒鬼实在不甘心,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反正已成定局的事情,于是忍不住撑开识海一观究竟......
“好你个宋玄华,没想到你是如此奸猾,敢耍我?!”他恶狠狠的出声道。
“老哥息怒、息怒,我可并没有耍你,是你自己违规了,你撑开了识海。”宋玄华早有预料一般,眼里带着笑意说道。
“......”
老酒鬼默然,而后道:“你自己先照顾自己先,我得去保护一二,谁知道路上会遇到多少阿猫阿狗的...哎,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