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道:“清幽道长,不知道小僧何处得罪了你,你非要将我置之死地?”
清幽冷哼一声,并不作答,只顾仰头观望洞壁虬龙喷吐烈焰。
明远见状,又问道:“清幽道长,小僧既然今日落入你手,倒也无话可说。但紫嫣妹妹却与你我的恩怨无关,她是否已被你擒住?”
清幽道:“切,一个黄毛丫头,本道怎屑于亲自去擒拿?不过是她自己送上门自寻死路而已。”
明远又惊又怒,颤声道:“你...你已杀了她?”
清幽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是又怎样?”
明远身子猛地一挣,肌肤几乎要被索链勒出血来,大怒道:“她与你又有何怨何仇?你这样全无慈悲之心,滥杀无辜,修行再多时日也难成正果,将来必遭天谴!”话说到后面,声音中已带哽咽。
清幽白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本道行事,向来率性而为,你这个汗毛还没张齐的小子却来和我说什么天道?当真可笑之极。”
明远咬牙道:“只怪我修行不精,遭你暗算,今生恐怕难有复仇之日。但我今日立誓于此,只要我一念尚存,待到来生,我必要你为她偿命!”
清幽面色微微一变,皱眉道:“什么暗算?”
明远怒道:“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我原本以为你不过是修行误入歧途才正邪不分,不料你竟然如此卑鄙下流!唉!也怪我当初一时心软,若任由师兄取你性命,你今日如何还能再来作恶?”
清幽闻言,眼中寒光一闪,手腕一翻,一道凌厉的青光便向明远劈去,但不知为何,快要触及明远身体之时,那道青光突然消散开去。
只见清幽又缓缓放下掌来,冷笑道:“臭小子,想我清幽是何等人士,你也配惹怒我来杀你?虽然你资质绝佳,进益神速,但在本道看来火候却还远远不够,哪怕你带着这身修为转世十世前来寻仇,本道却又有何惧哉?”略顿了顿,又道:“臭小子,你涉世未深,有若盲夫,又懂得什么善恶好坏?哈哈哈哈!”说罢,竟然不再管他,自顾自地甩袖扬长而去。
明远恨地将牙根咬得“咯吱”作响,却又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他离去。
此时偌大的洞穴只剩下明远一人,他手不能动,脚不能行,耳中只听闻不断有毒焰“呼哧”、“呼哧”的升腾之声,其间还夹杂着龙鳞在石壁上摩擦而生的“嘎吱”、“喀嚓”等声响,自然而然地引起他的注意。
明远看着那十数只虬龙盘旋游动,张嘴吐出一团团毒焰,看了半晌,心中猛然一惊:这些虬龙体长身巨,可是在眼前这石片壁之上却是灵动异常,龙体不时的相互交叠穿梭,躯体之间仅相距分毫却绝不触碰,一静一动之间显得潇洒如意之至,与师兄所授的“逍遥游”功法精髓大有共通之处。
明远如今已得“逍遥游”的真传,随时随地,见物而悟,越是领悟得深,越是发现其中有诸多精微玄妙之处自己还未发觉。犹如一人发掘一处宝藏,不料白银之下还有黄金,黄金之下还有明珠,不知道这宝藏深处还有多少珍奇之物,当真是惊喜连连,兴奋之极,几乎忍不住要手舞足蹈起来。
明远一旦进入空明之境,六识顿时灵敏异常,耳内只听到一阵接着一阵的轰鸣之声,明远略一思量,立时醒悟,原来此洞竟处在大海之下,方才听闻的便是海浪奔涌翻滚之声。
念及此处,他突然又闭目想起刘玄之所授的奇门遁甲之术来,不想原先刘玄之所述的话语此时居然一字一句地浮现于脑海之内,宛如自己就在现场聆听一般。更奇的是,原先诸多疑惑不解的难题,此刻竟然毫不费力地迎刃而解,领悟到高明处,明远禁不住欢喜地“哈哈哈”放声狂笑起来。
这一笑,他居然笑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笑毕之后,无论怎样凝神静思,调整内息,却再也无法重新进入方才的境地,明远只得长叹一声,睁开双目来。
眼前情形还是如同自己入定之前一般,毒焰升腾,虬龙盘旋。明远看着穴内熊熊火焰,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世人都言水火无情,实不欺我也,没想到我此生便要葬送在这火海之中。”
嗯?水火无情!念及此处,明远心口猛然一震,五行相生相克之中,水能克火,如今这火焰熊熊的洞穴之上却是滔滔海水,岂不正应了刘玄之曾说过的《周易》第六十三卦之既济卦?水上火下,水浇火灭,岂不眼前就有一条生路摆在自己面前?
明远心中大喜,可是如今自己手足被缚,却又如何引来头顶上那滔滔之水??他突然灵机一动,连连吐气,使出“逍遥游”中的“龟缩大法”,居然将整个身子缩成核桃大小,不想身上的索链也随之变细、变小,依旧牢牢地绑缚着他。
无奈之下,只得另寻它法。他目光四处搜寻,最终逗留在别于腰间的那只铁棍,明远心道:月魂剑若在,自然能够驱使自如,可是也必被清幽收去。如今这根铁棍,只因外形粗陋,未被心高气傲的清幽放在眼中,只怕是唯一的救生器物了,罢罢罢,只得将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明远闭上双目,静心闭气,以神识驱动铁棍,只觉得铁棍有如千钧之重,居然纹丝不动,但似曾相识的感觉重新又袭上心头。
嗯?月魂剑?难道月魂剑依旧还在身边?难道月魂剑的气场竟然藏在这根其貌不扬的铁棍之中?
明远抑制住心中激动,不断将神识导向铁棍,渐渐发觉似乎除了月魂剑之外铁棍内还蕴含着其它陌生的气场,这些气场纷繁复杂,但威力似乎都不可小觑,想要驾驭这些力量,恐怕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好在明远如今有的就是时间,他不急不躁,一神守外,一神游内,用神识一点点地导引这些气场。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明远感觉似乎已经将铁棍中的气场收归一统,于是他振作精神深吸一口真气,气沉丹田,猛地睁开双目,低喝一声道:“起!”便在此时,腰间的铁棍如同离弦之箭“嗖”地一声离身飞起,直冲穴顶。
明远眼见它刚飞至穴顶,突然掉头向下,往自己头顶坠落下来,来势甚是凶猛,若被它击中头颅,只怕当场就要脑浆迸裂。情急之下,明远连忙再使出“龟缩大法”,刚将整个身子缩成纸片一般厚薄,铁棍便贴着他的躯体堪堪落下,“呯”地一声,将他脚下砸出一个一尺见方、深不见底的圆洞,把他惊出一声冷汗。
明远长长吁了一口气,心道:“好险!好险!看来此事还着急不得,需要慢慢修习才是。”
于是他重新收摄心神,修习起驱使铁棍来。待到三天之后,明远已经能在十丈范围内将铁棍驱使飞驰起来,虽然不能如同月魂剑那般自如,但也已经大体能够控制得当,铁棍飞舞起来或快或缓,却听不到夹杂一丝风声,显得颇为古怪。
明远见时机已经成熟,心中默念道:“佛祖在上,弟子身负的师命还未完成,此刻不能命绝于此,万望佛祖保佑弟子成功脱逃,不辱师命,阿弥陀佛!”
念毕,他凝神聚气,将神识导入铁棍之中,只听“嗤”地一声轻响,铁棍有如复活一般,陡然悬浮竖立于明远面前,略顿了顿,便又一次次冲天而起飞向穴顶。
只见白光一闪随即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数十块岩石从穴顶断裂开来,一股夹杂着海腥味的大水登时从天而降,水火交融,“噗嗤”、“噗嗤”之声不断,洞穴内立时弥漫出刺鼻的气息和大量气雾,仿佛一口盛满浓汤的巨锅被煮开了一般。
那十数只虬龙被海水当头浇下,犹如被蜂蜇了一般,顿时全身巨震,猛地身子一蜷,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之声,巨大的声响在洞穴内回荡,将明远的耳膜震地嗡嗡作响。
虬龙们受此一惊,顿时勃然大怒,纷纷张开巨口,对准海水喷出更为浓烈的毒焰,一时间火光大盛,居然将海水逼退了十数尺,洞内热度立刻又增加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