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略想了想,便点头应允,想到她一片好心带自己来看这许多新奇事物,可不能扫了她的兴。于是停手道:“你说的是,这些药柜没有十数个时辰如何查看得完?待回过头来再细细搜寻不迟。”
紫嫣微微一笑,转过身去在前方领路。
明远跟着她退到二楼,沿着楼梯径直走上三楼,三楼与二楼布局却又不同,楼心乃是一整间大房,房上一块小匾额书着“灵剑飞流”二字,以明远此时的修为,神识之敏锐早已今非昔比,抬头看到眼前这铁画银钩、笔力非凡的嶙峋两字,他心中猛然升起一丝寒意,不由得“啊”的一声脱口而出,伸出右手拉住紫嫣,惊道:“且慢!”
可是为时已晚,紫嫣已然将房门推开一道缝隙,说时迟、那时快,一股凌厉之极的剑气迎面冲来,明远也是应变奇快,他右手一引,身形微晃,瞬间便将紫嫣护在身后。
好在明远已有提防,使出“逍遥游”中的一招“灵龟挡”,仓猝之间已在身前布下三道暗绿色的护身真炁,这三道真炁由外而内,呈巨龟之状,一道较之一道坚韧,只听“哧哧”两声,护身真炁竟然被那剑气刺破两层,待到第三层时,明远只觉得真炁一阵激荡,终于将剑气来势化解。
与此同时明远左袖一拂,被他袖中射出的真炁带动,两扇房门“砰”地一声双双合上,二人却见房门猛然向外凸起,似乎立刻便要被房内的剑气摧垮一般。
明远心随意动,胸前的月魂宝剑“铛”地一声飞出,横在两扇房门之间,终于阻住后续剑气来势,就在这短短的一霎那间险象环生,却也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两人只听身后“咔嚓”一声巨响,扭头一看,原来麒麟阁后的数株三人合围的巨树被这道射出的剑气齐齐劈为两断。
紫嫣吓得脸色煞白,颤声道:“明...明远哥哥,这里...这里怎么变得这么可怕了?以前我来这里不是这样的...”
明远轻拍她肩膀,柔声安慰道:“别怕别怕,现在没事了,我们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吗?”
过了半晌,紫嫣方才回过神来,脸上一红,低声道:“刚才又让哥哥你见笑了,我怎么老是这么没用,每次都要你回护啊?”
明远笑道:“因为我一直都是你的明远哥哥嘛,在这里我不保护你谁保护你?”略顿了顿,又问道:“以前这里是什么情形?”
紫嫣道:“以前我来这里,只看见厅堂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剑,只怕有数万柄之多,我还抽出过好几柄来把玩,这里的剑有一些尺寸式样和平常的无异,但奇形怪状的也不少,但看上去每一把无疑都是世间难得的利器。”
明远点了点头道:“好罢,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进去看个究竟。”
紫嫣急忙拉住他道:“刚才那么凶险,你还是不要进去了,如果一定要进去,也等慢慢探明其中的情况再说。”
明远好奇心起,哪里肯依她,拉开她扣紧自己的手指道:“你大可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说罢,一跃而起,向“灵剑飞流”房内蹿去。
明远的身形疾若闪电,紫嫣觉得眼前一花,只听见两扇房门发出“呯”的一声声响,定睛看去,眼前已然不见了明远踪影,两扇门却如先前一般关得严严实实。
再说明远跳入房内,身体立时便被一股厉风卷起在房中乱转,他心中早有防范,以“灵龟挡”护身,再施展开“逍遥游”的心法,身形便如柳絮一般随着房内风向飘荡,他凝神看去,只见屋内万千把形状各异的利剑正如陀螺般从左至右地急速旋转开来,剑生风势,风借剑威,形成一个不停旋转的巨大圆球,“灵剑飞流”之谓原来如此!
明远此时身处“灵剑飞流”之内,他如今的修为早已今非昔比,虽然周身上下利刃不离毫厘,却被紫霄真炁化成的“灵龟挡”挡在身外,伤不了他一分一毫。
虽然有神功护体,但如此多的利器汇集一处,散发出的剑气却是非同小可,明远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肌肤犹如刀割一般疼痛难忍。
当下他凝神聚气,将紫霄真炁灌注到体内每一寸血脉,大喝一声“破!”只见从丹田处射出一点青芒,瞬间从全身散发而出,射向“灵剑飞流”中的剑阵,“灵剑飞流”中靠近他身体的的数十把利剑仅被这道青芒击得阵型一乱,但转眼之间,复又如原先一般旋转起来。
明远见状大吃一惊,方才那一招“西风破”他已用了八成功力,居然不能破阵而出,看来自己过于大意了。
明远在“灵剑飞流”之中接连变了十多种招式,却依旧难以撼动剑阵,全身而退,不由心中暗自焦急:困在此处时间越长,自己的体力也必愈发不济,眼下该如何是好?
明远心念一转,从身后抽出月魂剑来,暗提一口真气,使出灵霄剑法的“摘星换斗”,持剑向剑阵中的飞剑一一挑将过去。
只见此时月魂剑剑尖突然吐出寸许长的剑芒,将身旁飞驰的十数把宝剑一一挑离原先的轨迹,明远此招深得灵霄剑法之妙,以四两拨千斤,是以施展开来毫不费力。
说来也怪,这“灵剑飞流”仿佛生了眼睛一般,明远刚刚从一处挑飞了十数把剑,将剑阵拨开几道缝隙,立时便有数十把剑从别处飞驰而来,立即将此处缝隙填得满满当当。明远再变换数个方位挑动剑阵,却都是如此这般。
此时窗外天色已暗,房中一片漆黑,明远已被困在阵中数个时辰,脑门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滴,好在他修习的虚灵门道术玄妙非常,如今悟道之后首次身处险境,激发出的紫霄真炁从丹田处绵绵不绝地灌注在每寸血脉之中,使他反倒气血完足,精神渐长。
明远眼见周身上下寒光闪动,剑如飞蝗,自己左冲右突却始终难以破阵而出,只觉得阵内剑气愈发凌厉,虽然自己体内的真炁尚且完足,但“灵龟挡”的防护能力相较剑气狂风暴雨般地冲击显得愈来愈弱,又相持了片刻,身上已经被剑气划破十了数道剑创,鲜血四溅。时辰一长,恐怕终将殒命于乱剑之下。明远不由得心中焦急起来,闭目寻思道:“难道今日我当真要命丧于此?”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千丝万缕的银丝从门窗缝隙中透射进来,房间之内亿万纤尘在月光的映射下上下浮动,宛如天河之中无数闪耀的繁星一般,形态轻柔舒缓,不徐不疾,自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虚柔之美。
明远睁开眼来,骤然发现这般景致,不由得心头大震,虽然周身上下仍然疼痛难忍,但此时此刻,明远突然若有所悟:自己如今身困“灵剑飞流”之中,心浮气躁,只是一味想着破阵脱身,岂不是正如凡夫俗子执念盛炽,六根不净,身陷“贪、嗔、痴”三毒,永无脱离生死苦海一般?玲珑子日常对自己诸多玄门修炼之道的教诲突然一齐涌上心头,自己心中似有所感,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着手。
念及此处,当下他连忙盘腿坐下,打坐入定起来。他本来禅定的底子就好,如今收摄心神,不一会儿便进入了身外无物的冥想之境:一轮红日从东方天际边缓缓爬将上来,山谷之中仙雾缭绕不绝,百花含苞待放,松柏苍翠欲滴,猿啼鹤鸣之声不绝于耳,一道万丈白练似的飞瀑之侧,玲珑子身着一袭白色道袍,端坐在一块大青石之上,正摇头晃脑地领着自己诵读《道德经》,只听他读到:“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便在此时,明远脑海中如流星飞逝般闪过这几句话:知其雄,守其雌.....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刹那间,一声清啸乍然而起,绕梁不绝,随着啸声落下,一个清瘦的身影大笑而起,笑声起处,竟然将众剑激得“铛铛”一阵乱鸣,此人立于“灵剑飞流”之内,目若寒星,面色如霜,右手倒提月魂宝剑,左手手捏剑诀于胸前,一派神闲气定的洒脱气象,不是明远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