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却不知其中原故,就见他来来回回的不知多少趟,身上都是火炙寒冻之伤,都摇头暗道不行。其中既有人惊诧于他的身体之韧,心志之坚,也有人幸灾乐祸,暗自开心。
水挼蓝看得泪水涟涟,不忍卒视。玄灵一也心下恻然,倘若是别人他早就劝其上来,可叶求知此等状况,有进无退,唯有捱过了此劫,方有一线生机。
叶求知到了现在,也生出绝望之意,忖道:“我本非玄武宫子弟,焉能融合这两种异端血脉,要是这般好调合,玄武宫人人下来洗炼一番,岂非不乏像水履舟这样的人!他们尚且不成,我又怎能龟毛兔角,枯木生花?”于是便想放弃,省受这火煎冰冻之苦。可这两种血液已深入骨髓,流淌全身,要解除其苦,除非放干了鲜血。
他言念及此,忽想起一物来,他之前曾收了个水质怪物,专吸人畜之血,不知现在可否派上用场?
那物现一分为二,分别由两个水灵分身炼化,平时混在血液中,与其浑然一体,连叶求知也分不出来。这时候想起,他心意一动,其中一份怪物悠然醒转,吸起血来。
叶求知本意是想将全身血液全都转注到这怪物身上,看隔着怪物自己是否能避免于难。哪知此物十分神奇,在叶求知本人之血,与另外两种血液已然互相汇融的情况下,竟然将此三者分得清清楚楚,就如一个好吃的饕客剔除鱼刺一般,将另外两种血液吸得一干二净,而于叶求知本身之血却秋毫无犯。
叶求知大喜过望,不料这怪物还有这等本领,实是意外之喜。过得一刻,他见怪物吃了这两血之后并无冲突之象,更是惊诧,不知它是吃血吃多了的原故,还是天生神异,但知它绝对非凡。
此刻内患一去,在水中顿时难熬起来,叶求知爬上池来。众人本已认定他绝难成功,有死无生,不想他竟爬了上来,还料他已然放弃生望,宁可两血冲突而死,也不愿再在水里煎熬。可出来一看,但见他虽然皮开肉绽,伤痕累累,但观他面色,却再无红白两色互相交替之相,尽皆轰然,这少年难道竟融血成功了?这实是千古少有之事!
佘无藏饶是涵养功夫再高,此时也不禁心头怦动,上前一步,抓向叶求知。玄灵一横身一挡,道:“佘兄你干什么?”
佘无藏道:“想验验他的血。”
玄蛇岛人顿鼓噪起来,纷言要验血。玄灵一心中自也好奇,可他明白一旦验血,叶求知便有麻烦,恐难再安然离岛。正要拒绝,忽耳边传来声音:“验来看看。”
他知是宫中长老在旁观看,出了玄武血脉这等大事,长老们焉能等闭视之,置而不理。他无法抗命,只得走到叶求知身前,袍袖一拂,止住了叶求知身上的流血,顺便攫取了数滴,凝聚一看,其血并无异状,浑没有传闻中的特征。
众人大愕,难以理解。玄灵一哈哈笑道:“佘老六他们两个血脉不纯,斗来斗去,双双抵消了。”
众人中有人释然,有人却是怀疑。佘无藏寻思:“这事颇多蹊跷,首先老六他们怎会无故命丧在这小子手里,这委实说之不通?现在两种血脉竟又平空消失,倘若他是个高手倒也罢了,随意就可化去,但他一个小毛孩能有多大能耐,莫非他身上有什么古怪?”双臂一横,拦道:“且慢走。”
玄灵一怫然不悦道:“佘兄还要怎样?”
佘无藏一指叶求知,道:“将他留下,佘六弟的这段公案还未了结。”
玄灵一双眉一轩,道:“不是已与你讲过,介赑门马上就到,你有何问题大可当着他的长辈之面询问,强留一个后辈,不怕有欺人之嫌吗?”
此言一出,便是玄蛇岛人也觉不妥,在自己的地盘上,私扣一个重伤的小辈,传扬出去于玄武宫的名声大是有损。
可佘无藏怎能等到介赑门的人来,那时他还怎么探明叶求知身上的秘密。这桩公案委实说不清楚,双方都没有另外的人证。但明眼之人均看得出来,理亏的一方恐怕还在玄蛇岛,介赑门一来,此事多半不了了之,叶求知此一去便鸿飞冥冥。佘无藏道:“就怕这小子见了长辈来,愈发肆无忌惮,不肯直承其事。”
玄灵一道:“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介赑门身为名门正派,绝不会袒护弟子,难道佘兄不相信他们的为人吗?你现在将他讨去,大有私询不公之嫌,纵有结果,也令人不服。”
佘无藏顿无言以对,哈哈笑道:“好,我就等介赑门来了再与他对簿。”转过身来向儿子佘丕扬使了个眼色,传音了几句。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走了出来,向叶求知道:“当时在场活着的也只你们两个人在,是非黑白究竟如何也由得你们说,要想辨个明白……嘿嘿……只怕不易。不如这样,你我就在这儿分个高下,你赢了就当佘六叔白死,我赢了就委屈你在敝岛小住几日,略作小惩如何?这样岂不干脆俐落得多?”
众人不防佘丕扬会出来提出这样的建议,均觉有些儿戏。其实事实的真相大家都心知肚明,可玄蛇岛抵死不认,这事倒不好辩析明白,不由都看向叶求知。
水挼蓝在后面悄悄传音道:“这佘丕扬筑基已有四五年,在年轻一辈中也算上属。”
叶求知一听放心,他虽看似遍体鳞伤,实则未动根本,这佘丕扬只要不是筑基中期,料想自己和三个分身足能对付。况玄武宫的星天大法他尽皆知悉,了然于胸,可谓立在不败之地,倘若能就此摆脱玄蛇岛的纠缠,那是再好也没有。
玄灵一道:“佘贤侄说孩子话了,此事哪能这样解决。”他见叶求知身受重伤,年纪尚小了佘丕扬几岁,他一个普通弟子岂是佘丕扬这样的少岛主可比,因而推脱。
佘丕扬受了父亲嘱咐,非逼叶求知下场不可,斜睨叶求知道:“介赑门好大的名声,你不敢应战吗?”
玄天放道:“佘兄,孩子们打来打去算什么事,不如我们来过过招?”
佘无藏道:“这是他本人之事,旁人怎好代劳。其实小儿的建议倒也并非没有道理,与其和介赑门分剖纠缠此事,伤了大家的和气,不如让两个孩子较量一番,谁输谁赢大家哈哈一笑,也不必当真,也算给死者一个交待。”
叶求知道:“好,就这么办。”
玄灵一还要阻拦,水挼蓝悄悄一拉他衣袖,示意不要再劝。她可是见识过叶求知之能,其智不输于己,若无把握,他不会贸然答应。况佘老六两人都莫名其妙地栽在他手上,眼前的少年并非看上去这般简单。
两人都越众而出,叶求知走出数步,忽然身形一晃,跌坐在一株大树下。水挼蓝心儿一悬,暗道:“难道他真的受伤很重吗?”
佘丕扬皱眉道:“你这个样子还怎么打,莫如认输吧?”
叶求知道:“无妨,无妨,我纵坐在地上,一样可与你动手。”他故意这么一交坐倒,显得伤重不支,示敌以弱,是期对方有轻敌之心,再以言语相激,装作托大之状,挑起对手的怒意。
佘丕扬冷哼一声,暗道:“你自讨苦吃,那也由得你。”也不出兵刃,自恃空手也能胜过叶求知,曲起右臂,手掌平伸,如蛇屈伏,陡地一伸,手掌之间喷出一道白茫茫的霜气,形同白蟒一般,迳向叶求知扑去。
那道霜气来得好不迅捷,其势之猛恶,仿如要将叶求知连同他身后的大树一同撞翻一样。众人看了暗暗点头,均想这位少岛主果然深得玄蛇岛真传,这手阴寒之力足见其功力非凡,不知那介赑门的弟子如何应对。
其时只见一条白色匹练冲撞而来,离地虽有半人之高,可霜气过处,地上由远及近地染上了一层白花。而彼端一个羸弱少年,倚树而坐,人茕树单,仿佛不堪一击。
忽如一阵急风吹送,大树好似活了过来,枝叶张牙舞爪,挥击向霜气,呜呜生风。原来叶求知倚树而坐,真力透背而入,传进大树中。大树所长之地本就灵气充足,就算它是个死物,不懂吐纳,但生长了数百年,树身里的灵气也不容小观,叶求知之所以假意跌倒,也正因看中于此。此时他一加催使,大树灵气游走,不啻是个高手,满树的枝条便成了它的手臂,迎击向凶猛而来的霜气。
两人相距数丈远,一击便到,那无数丝绦与白色匹练骤一相逢,便发出哔卟哔卟的爆裂之音,顿见断枝碎叶漫天飞舞,那霜气也被抽散不少,可说两人第一回合不相上下。
可在场的人都是高手,均看得出来叶求知此举大占便宜,在此一击中,用的大多是大树自身的灵气,而他本人却出力甚少,最多也只推波助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