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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二哥!”叶清禾推了推他。
他恍然回神,他的手上,已经抹了厚厚的冻疮膏了。
他看着她的脚,笑,“今晚你要怎么哄我才能抚慰我受骗的心灵?孤”
她凝视着他,心中十分难受,这个让他惊喜的时机,真的太不凑巧…阙…
“二哥……”她有些哽,她不知道要不要点破他心中的伤,可是,他不是说过的吗?想哭的时候哭,想笑的时候笑,生活简简单单就好,那他呢?现在是想哭还是想笑?“其实……”
“嗯!其实哄我很简单!你明白的!”他嘻嘻笑着,露出不正经的样子。
“二哥……”她捧起他的脸,“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
“知道我想要什么?”他总是这样的,把她要表达的意思扭曲。
“二哥,我这段时间常常做梦……”她搂住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他的脸颊,好凉,“我梦见我们有孩子了,你说的一一,我感觉她很快就会来了,很漂亮的小姑娘,像你……”
他听了,却笑着摸摸她的头发,“不害臊啊!”
“……二哥!我都三十岁了!三十岁的女人想当妈妈还不害臊吗?二哥,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别闹好不好?”她总觉得,他在回避问题,回避好些问题。
“我也跟你说正经的,妹妹。”他倒是愿意和她谈这个问题的,“孩子的事,你别考虑,我不想要孩子。”
“……”分明就是胡说!不想要孩子是谁在她刚从美国回来的时候说那些话!“二哥,我懂你的意思,我没说现在马上要,再过些时候,等我可以的时候……”
“说了不要!这个问题以后免谈!”他站起来,牵着她的手,“走,我们跟干妈说说,去外面吃饭,今天一定要庆祝一下,虽然我被骗得很可怜,但是,非庆祝不可!”
“我们能先好好说说话吗?”她酝酿好的,全被他破坏了,原本是打算从他们自己孩子作为话题的开始,谈谈姜渔晚的事的。
“当然可以,老婆,我什么时候敢不听你的话?”他笑笑,坐下来。
“二哥,不管你怎么想,我当妈妈的渴望非常强烈,要不要生孩子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决定的。”她很固执地站在他身前,瘦小的身体,倔强的脾气,还跟十四年前一样。
他失笑,不跟她争执,只刮刮她的脸,“你还说你三十岁了,在我眼里,怎么还跟十六岁时一样呢?”说完,目光落在她胸前,眼中闪过戏谑。
她一怔,觉得跟这个人谈话真是很费力!他总有本事把正经的话题变得不正经!他这句一样到底有几个意思?
“二哥!”她捂住他的嘴,“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听我说,不准再插话!”
他仍是在笑,不过很配合地点头同意了。
“二哥,我知道你的好,知道你无论什么时候总是在为我着想,可是,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你说过我是最了解你的人啊,所以,你认为我现在完全不知道你心里是什么感受吗?那我还敢自称了解你?二哥,你也是了解我的,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心情,你生活的完美对我来说,比我自己还重要?”除了日记里,她还真没说过这些话,可是,她却清楚,他是懂的,“二哥,我是怎样都可以的,这么些年,我也从来没觉得委屈过,因为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啊,只要有你在身边,怎样都可以……所以,你……”
“好了,我知道你说什么了。”他取下她的手来,“这件事我本来也不打算瞒着你,你应该知道的,你不提,我也会找时间和你说。你知不知道我妈今天来找我是什么事?”
“……”听他这语气,好像她猜测有误……
他叹了声,“你当然不知道……她来,是为了我大舅舅的事……当然,也是跟你有关的事。”
大舅舅和她有关的事,她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件,那就是帮着姜渔晚把她藏起来而已……
“不仅仅是你想的那件事,这期间我还有好些事情没有告诉你,之所以不跟你说,是不希望你参与进去,现在,既然已经都解决,也该跟你说了。那天小鱼叫我送她回去,其实并非简单地送她,小鱼的爷爷在半道上等着我,跟我说了一件事。”他眉头轻蹙,这些事情,都和他的至亲有关,若说完全没感情,那是假的,只是,不愿意她看见自己无法隐藏的表情,按住她的后脑勺,让她贴着自己的胸口,将那些隐藏在
内心里的阴郁,释放出来。
“小鱼爷爷说,十四年前,他在墓园做事,给人打碑,也兼垒坟抬棺,爸爸妈妈的墓就是他们做的,这点小鱼已经跟你说过了,你也知道。小鱼爷爷曾经做了那么多的活,为什么单单对爸爸妈妈的名字记得这么清楚?这是因为,爸爸妈妈下葬之后发生了一件事。
那时候,墓才刚垒了土上去,还来不及修外/围,那天晚上,也是下大雨,小鱼爷爷做活实诚,惦记着新垒的坟,是否会被半夜的大雨给冲流失了泥土,就上山来看看,谁知道,却看见有几个人拿着铲子在撬土。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有人来盗墓,他还犯嘀咕,这又不是古墓,难道还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对方人多,他不敢出声,就躲起来看。那些人带着手电,偶尔还会有闪电,借着这光,他看见了,是几个男人在挖,因为是晚上,还是无法准确地辨别年龄,他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有人上来了,对着那些人凶。
他舒了一口气,看样子是来阻止他们盗墓的,他可以不用自己出面了。这时候还不便出去,他继续躲在一边,隐约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可因为下着大雨,听得不太完整,只听见之前盗墓的其中一个人叫后来来的这人爸爸,那位父亲则在骂他,大约是骂做事要有分寸,有能摆平的也有不能摆平的,摆不平的就不要为了几个财去冒险,后来又提到车祸,这位父亲就格外生气了,吼声也大了,说,好不容易才把车祸给他摆平,现在就不要给他捅娄子,否则,谁也救不了他之类的……再后来,这群人就走了,没有再继续盗墓……”
萧伊庭说到这里,语气带了几分寒凉,“所以,你现在明白了些什么?”
叶清禾倒是听明白了,只是,她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而她,也真的希望结束了……
她没有抬头去看他,因为,她明白,他不希望自己看见此刻的他……
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候,无论多么亲密的关系,都需要有一个空间,来释放属于他自己最内心的情感,无论那种情感是怎样的,都不愿意任何人,包括自己的最爱,或者说,尤其自己的最爱,看见……
“我……”萧伊庭深深地吸气,“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每一次我都要站在准绳的中间,亲情和公正拔河似的把我往各自那一边拉,我知道自己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来,可是,那挣扎的过程,并不好受……”
她贴着他,没有说话。他总是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所以,不需要她多言,她只是,寻到了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外公和你的案子,我妈对你所做的一切,现今,又出现一个人……”他苦笑,“我没有办法,只能继续选择,你还记得挂在杜老家里那副鱼戏莲叶图吗?那是咱妈妈的作品,原本是挂在你老家房子的墙壁上的,对吗?”
她无声地点点头,手指不经意地在他手背上摩挲。
“爸爸妈妈去世以后,家里珍贵的藏书和书画作品都不见了,就连你自己,也没留得一副。我之前一直觉得奇怪,这些东西去哪里了,在杜老家看见那幅画,我心里就突了一下,再经小鱼爷爷这么一说,我才联系起来了。据你的回忆,你躲在床底下看到的一切,我外公当时来你家找的,是一块玉,没有找到就走了,那书画呢?能够把藏书和藏画都拿走的人,必然也是个识货的人啊……我找杜老要了Z市他买画的具体地址,我去找了那人,却得到一个意外收获,不,也应该说得上是意料之中的吧,我竟然找到了一个联系人……”
他再度苦笑,“还记得我们在北京云南两地跑的时候,乔思姑父的通话详单吗?莫名其妙地不见了,那详单上究竟是谁的电话?外公吗?我倒是曾经去了解过,把外公所用过的所有号码都统计了一番,虽然年代久的,已经有些时候了,可也总有那么点痕迹可循的。我找到那个卖画的人,就是台风那天去的,你不让我去,我心里有事搁着无法安宁,不弄个水落石出我坐立不安。我想卖画人肯定不愿意告诉别人,他书画的来源是谁提供的,我装作是爸爸妈妈的粉丝,想要买他们的画,可卖画人已经没有了,我故意缠了他很久,愿意出高价,他也表示了无可奈何,我就请他帮我问问,业内是否还有人出售他们的画,并且直接了断地说明了,我之所以找上他就是因为在杜老那里看到了鱼戏莲叶图,才知他这里有的,他被我缠得没办法,才告诉我,当年这画也是他从别人那里收的。
爸爸妈妈的的画,我想脱手那人也不敢明目张胆放在拍卖会上来卖,找这种私人画廊老板倒是有可能的。所以,我又缠着老板给我这人的联系方式,老板被我缠得没办法,告诉我这人把画放这里卖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联系方式。他找了本很
旧的电话薄出来,却找到了电话号码,而这个号码,是……”
他呵了一声,“是我大舅舅曾经用过的……”
那副鱼戏莲叶图出现在杜老家里时,叶清禾的心和他一样突地跳了一下,只是,她让她这一个微乱的节奏跳过之后就此过去了,曾经的她,执拗地想要找出某些事情的真相,而现在的她,却不愿意再去过多的思考……
就如此刻,她听着他说着故事,若是在从前,她一定心潮起伏,激动不已,而现在,她竟平复多了……
“妹妹,我查不下去了……而且……查案也不是我一个律师的职责,我在电脑前坐了半夜,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置身事外……”他低头,脸颊在她发上蹭着,“我是不是……很懦弱?”
她抱住他的腰,摇摇头,她早就说过,他是她心中的战神,永远是……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顾队,也告诉了陈溢,该怎么查,他们公安机关自己去查吧,我只想,像一一一样,和你一起,缩在小镇这个小小的壳里,过我们自己安稳的日子,跟谁都不再有关系……”他低低地说着,“后来的事,我真的没有再去过问了,妈妈昨天来,告诉我,舅舅被抓了。想是这几个月以来,公安已经查清楚了。不知道妈妈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知道是我举报的,所以来找我,妈妈心中,还是有怨尤的吧……只是她没说,只是来问我怎么办,请我回去帮帮他。我没有答应……”
“所以……妈……她打你一巴掌也是为这个?”她眼前浮现出在茶馆撞见的那一幕。
他点点头,“是。妈妈说我冷血,说我学法律学得没有了人之常情,在外公的案子上冷静得像局外人,还能举报亲舅舅……其实,我也不知道舅舅还做了那些事,也是妈妈这次来说,我才知道,原来舅舅不仅是爸爸妈妈车祸的直接制造者,还和外公一起,做走私,很多年前就开始了,至今仍然在做,否则,当年也不会……”
原来,真正毁了她家的人是他的舅舅,而不是外公……
“对不起,妹妹……”他将她抱起来,习惯性地放在自己大腿上,“替所有人,向你说声对不起……”
其实,这一声对不起,他很早就该说了……
当年妈妈把她做的蒜泥白肉倒进垃圾桶的时候,他就想说的;
妈妈诬陷她私用零花钱买鸡血石的时候,他也该说的;
她“死而复生”,被他在江南找到的时候,他更应该说……
可是,他一直都没说。
年少的时候,是不懂;而现在,是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