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钟阳办公室里离开，卫达哼起了小曲，拿起手机给老婆打了电话过去。

钟阳在办公室坐了一会，江华走了进来，，晚上咱们晚饭上哪解决。”

“待会咱们三人一起到外面下馆子，坐了一下午的车，我这当领导的请你们俩吃饭。”钟阳笑道，其实他桌上的角落就放着一叠请帖，都是邀请他的饭局，黄海川看都没看，他宁愿自个掏钱去吃饭。

约莫六点多的时候，钟阳三人才从市委离开，自己人吃饭，钟阳也没想去什么大饭店去，车子在市区的街道行驶着，钟阳看到前头路边有大排档时，不由得笑道，“程厅，车子停这，咱们走过去吃饭。”

“好咧。”程勇笑道。

三人走了二三十米，很快就到了地儿，说是大排档，其实用路边摊来形容更恰当，只是沿着马路边搭起了个大棚子，摆了七八张桌子，有烧烤也有炒菜。

“省长，好久都没在这种地方吃过饭了。”江华看着那烧烤，眼里也露出了对过往的回忆，“以前刚出来工作时，可是经常和朋友们出来吃烧烤喝啤酒，现在基本上都没到过这种地方了。”

“你说得我也想起以前了，和你一样，毕业那阵子，经常到路边摊炒两个小菜，来一打啤酒，那叫一个痛快。”钟阳笑了笑，“可惜了，时过境迁，过往的朋友都变了，各自成家立业，也很少会再有那种机会聚在一起了。”

钟阳说着，叹了口气，“就算是能再聚在一起，那种感觉也不纯粹了。”

“刚踏出校门的时候才是最单纯的时候，这工作久了，不管自己愿不愿意，总会被这现实的功利社会所影响，朋友之间的关系都变味了。”江华也附和着省长的话，因为他的感受也尤为深刻，从他当了钟阳的秘书后，以前的一些老同学，甭管是以往有联系还是没联系的，仿佛是一x之间都跟他变得亲近了起来，联系也格外频繁，江华又哪里不知道变化的根源是什么，无非是看中他手头有权了，一个个变得亲切了起来。

“有些朋友会变得功利，但多少还是有个把人还是保持着以往那份最纯真的关系。”钟阳摇了摇头，“不过终归是比较少了。”

两人聊了几句，钟阳看着烧烤摊上飘过来的香味，许久没吃过的他不禁道，“晚上咱们来几盘烧烤，再炒两小菜，就着啤酒吃了。”

“那敢情好，跟省长您在一起，难得有这种机会。”江华高兴的点头，他说的是大实话，跟钟阳在一块，鲜少会有机会到这种路边摊吃饭。

“省长，您和江秘书两人能喝酒，那我呢。”程勇这会苦巴巴的说着。

“程厅，你可不能喝，要不然酒驾被交警逮了，那可就糟糕了。”江华打趣道。

“算了，考虑您俩的安全，我还是不喝了。”程勇做出一副可怜样，他心知钟阳在原则上的事情一向严格，他要是带头酒驾，车上还坐着省长时，程勇也知道被人查到会有多么坏的影响，尽管他认为交警没胆子拦挂着市委牌照的车，但钟阳却多半也不会允许他酒后开车。

“程厅想喝也没关系，等下咱们打车回去，明早你再过来取车。”钟阳笑道。

“省长，真的？”程勇眼睛一亮，也是有些激动。

“当然是真的，总不能真让你看着我们俩喝。”钟阳笑眯眯的道，他晚上的兴致不错，主要是这趟去部级州出乎意料的顺利。

程勇和江华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都是笑意，钟阳心情不错，他们也都看出来了，平常钟阳对他们不会摆领导架子，他们也都看在眼里，能跟着这样的好领导，程勇和江华两人心里都很庆幸。

程勇很快站起来去负责点菜，江华打量着左右，转头对钟阳道，“省长，这家好像生意不怎么样啊。”

“可能是时间还早吧，现在才六点多，来这种吃烧烤的地方吃饭，估计八点过后，生意才是真正好的时候。”钟阳笑道，他也注意到了，现在就他们一桌客人。

江华闻言，也是点了点头，钟阳说的确实也没错，不过钟阳话音刚落，很快就有客人走了进来，就坐在钟阳三人一旁的桌子，五个人挤在一张小桌子，普一进来就让本来还算安静的小摊子一下子变得喧闹起来，五个人嗓门都不小，刚进来就嚷嚷着说话，这会坐下来，嘴巴也没停下来。

“妈个屁的，今天倒霉，又被交警逮到了一次，只好交钱认栽。”其中一人骂骂咧咧的说着，说完还喊着店老板先上几瓶啤酒。

“这帮***，整天就知道敛财，也不知道每年那么多罚款都到哪去了，苦了咱们这些踩三轮车的，肥了那些当官的。”一人也点头说道，“每天赚点钱不容易，还得提心吊胆的躲交警，你今天是没看到，在汽车北站那边，有一个开私家车的被逮住了，人家说是送朋友过来坐车，那个协警非要一口咬定他是开黑车的，罚了他一千才放人，咱们还算幸运了，每次被逮到也就罚个一两百，就当花钱消灾吧。”

“人家开私家车有钱，让他罚个一千也不见得就会掉块皮的，咱们踩三轮车拉货，风里来雨里去的，赚的辛苦钱，每一分钱都是汗水换来的，被逮到一次就罚一两百，你说能不心疼吗。”起先说话的人反驳着，“咱们被罚一两百比那些私家车的被罚一千其实还惨。”

“算了，不是说来喝酒嘛，还说那些烦心事干嘛，钱也罚了，就自认倒霉吧，咱们几个，谁没被罚过？”另外一人摆了摆手，用牙齿咬开啤酒盖，已经开始倒酒。

钟阳听着对方的讨论，原本不在意的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脸色同样好看不到哪去，他刚来武威也才碰到被逮住当成黑车罚款的事，这件事，市公安局在隔天就做出了反应，相关的责任人，被处分的处分，停职的停职，涉事协警全部清退，市公安局的处分已经算是严厉，难道这事就如同投入大海中的小石子一般，连浪花都打不起一个，没有半点影响？

听这几人的议论，钟阳已然能想象交警系统的人依然是任意抓车，乱扣帽子，指鹿为马，就为了罚款，尽管对方口中说的都是协警，但钟阳不用想也知道那些协警只不过是跑腿干事的罢了。

“省长，上次我跟您说的望山三大害，这排第一的可就是这罚款，看来老百姓可没随便乱说。”程勇点了菜回来也听到了来自边上的说话，低声同钟阳说道。

钟阳轻点了下头，程勇跟他说的，他又岂会忘记，武威三大害，一罚款，二贪官，三新城集团，这些钟阳都紧紧记在脑里，尽管当时只是抱着姑且听听的想法，但钟阳并不是全然不信，无风不起浪，老百姓既然会有这种口头禅，那就说明不可能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起码这罚款，钟阳是亲身体会了一次，而那次过后，市公安局也严厉处分了相关责任人，但现在看情况，一切表象似乎都只是在糊弄他这个下来考察的省长。

“省长，上次市公安局的处置，难道没有对下面人产生什么威慑吗？怎么还在发生这种事。”江华凑到钟阳身旁说着。

“也许是下面的人依然有人胆大包天，目无法纪，但也不排除是……”钟阳话没说完，后面的情况，是他不愿意说出来的，也希望不是那样，只是下面的人风作案胡来的话，那事情还好办，如果是整个系统默认并且在暗中鼓励这种行为，那钟阳心里清楚，这种情况将会很棘手，他要面对的，是一个既得利益群体。

武威三大害，一罚款，二贪官……钟阳默念着，罚款他是见识到了，正是因为老百姓怨声载道，才会有这种口头禅，难道武威市的贪官之多，也多到了让老百姓深恶痛绝的地步？

来到武威还不到半个月，钟阳一直将发展经济当成自己重中之重的任务，一切工作也都是围绕着这个中心出发，不论是亲自带队到北州招商引资，还是准备成立旅游投资控股公司，又或者向省行要一百亿的信贷支持，这些都是他为了武威市的发展而进行的一系列工作，心思也都在上面，现在想来，他是不是太过忽略其他了？

“小江，那吕严培书记的女儿还有再跟你联系吗？”钟阳突然问了一句。

“啊？你说那吕小姐？”江华一愣，旋即道，“最近咱们不是经常跑北州吗，都没怎么呆在市里，前天她给我发了条短信，那时正好也在去北州的路上，我跟她说没空，这两天倒是没收到她的信息了。”

“哦。”钟阳点了点头。

“省长，您要找她？”江华问了一句。

“没有，随便问问。”钟阳摇了摇头。

几人说着话，店老板已经先端了一盘烧烤上来，都是程勇点的，不是烤蔬菜就是烤鸡腿，还有羊肉串，香肠什么的，都是许久没吃过的东西，这会饿了，又闻到香味，钟阳摆手道，“吃吧。”

“省长，我还点了三个炒菜，应该够咱们吃了。”程勇说道。

“不够吃可以再点。”钟阳笑道。

“跟你们说件事，那江滨片区拆迁都知道吧？今天我去给一户人家搬家，他们正好是搬迁户，知道市里怎么跟他们签的拆迁协议不？娘的，就跟土匪一样，说是按产权置换来补偿，房子却是以比市场价还低的价格进行评估，难怪人家要跑省里去抗议呢，这事搁给谁也不愿意呀，一辈子住的房子被拆了，到头来连补偿都吃了大亏，谁愿意呀。”一人嚷着，“听说市里还下了禁口令，又抓了几个人，他们现在也不敢闹了，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妈的，这事要是搁我身上，老子非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得了吧，就你还鱼死网破呢，不怕你老婆孩子跟你遭了罪？”边上的人笑话道。

正拿着一串羊肉串吃着的钟阳，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跟那次武威市居民到省里去闹事的民间说辞，此时也显得尤为注意，仔细的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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