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道路且不研究,且先说这幅画。
粗看此画,用笔、着色、气势、布局都和那幅真的斗牛图如出一辙,仿作高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故能瞒过一般俗眼,但却瞒不过有识之士。
“你看。”罗千语细白的手指在画上游动,引导谭安的视线定在逃窜之牛的眼睛上,“大凡败走之牛,莫不寻求保护,它的主人在树洞中藏匿,败牛正向牧童奔去,故而牛眼中应该有牧童的影子,这正是斗牛图与众不同之处。但此画牛眼中空白无神,足见临摹时的一大疏忽,才使我看出他是赝品。”
谭安恍然大悟,汗如雨下,大错酿成,五万银子换来一幅赝品,如何了得,他心有不甘,犹自问道:“那画中三位君王御宝,难道也是作伪?”
“御宝自然是真的,天子也并非无所不知,大凡宫中太监收到进贡之画,皇上无暇细看,草草用印,交内务府收藏了事,因此赝品混杂,在所难免,只是此画竟瞒过了三位天子,实在不可思议。后来不知被哪双慧眼识破,剔除出宫,流落民间,画即伪作,御宝便成笑柄,贻笑天下,所以,这幅画分文不值。”
这一下谭安完全明白了,眼泪都流了出来,当下跪地请罪,“夫人,小的愚昧,轻率定夺,给夫人造成巨大损失,愧对夫人信赖。小的自请辞职,闭门思过。”
“快快起来!”罗千语赶紧虚扶他一下,“我何曾怪罪于你。你不必惶恐,人非圣贤,怎能无错,何况你也是为我赚银两,不知者不罪。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老马尚有失蹄,何况我等等闲之辈。”
这一下谭安哭得更厉害了,“夫人,此画让咱们店铺损失如此惨重,小的实在愧对于夫人,无颜再面对夫人。”
“若只是这五万两的损失,倒是不必计较。”罗千语转了转眼珠,轻声道:“若是有心之人算计害我瑞宝斋,那可就是大事了!”
谭安不太明白,双目看向罗千语。
“此画虽然是假,但却有三代天子的御宝,最重要的是这御宝是前朝的。”罗千语越说越严肃,小心道:“若是有不怀好意之人,告我店铺为前朝余孽,那咱们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谭安大惊,差点站立不稳直接晕倒。
“现在是放在手里也不是,出手也不是,倒是两难了。”罗千语焦急地在屋中踱着步子。
“夫人何解?”谭安凑过来,满脸惶恐。
“留在手里,说我们是前朝余孽,若是出手,万一那卖主半月之内拿六万现银来取,我们又拿不出,故意滋事者,定要生出更大的事端。”
“夫人!”这一下谭安终于坚持不住,扑通一下倒地不起了。
隔壁医馆的薛成听到动静,赶紧过来为谭安把脉,掐人中,好一顿折腾之后,他才慢慢苏醒。
罗千语嘱咐他,“你也莫要心急,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且先将画收好了,不要轻易拿出来示人,待我回去想个万全之策再说。”
“万全之策。”谭安捂脸大哭,“夫人,事到如此田地,还哪有什么万全之策,小的万死不辞,只怕连累了夫人,那小的可就成罪人了。若是出了什么事端,小的愿一力承担所有罪责,只望不连累夫人。”
“没有那么严重,总会有办法的。”
安顿好了谭安,罗千语抱着小森森爬上马车。
“娘亲!”小森森搂着她的脖子,异常的亲热。
罗千语紧紧抱着小森森,对一边的婉娘笑道:“孩子还是离不开娘亲的,只有放在娘亲身边,孩子才有安全感。”
“可不是嘛!”婉娘也笑,又道:“只是夫人,我也随您进了侯府,恐怕宅子这边缺少人手,疏于管理,要乱了啊。”
罗千语因为谭安收画的事闹得心事重重,也没有心思顾及宅子太多,只道:“看你身子恢复得如何吧,你若想留在宅子和小福生不分开,我就给小森森换个人带着,你要是想带着小森森,我就再找个人帮我管宅子。”
她这么一说,婉娘倒是有些为难了。
“夫人,我们母子不分开固然好,照顾宅子倒也轻闲一些,只是我怕小公子这边没人照顾着……”
婉娘这么一说,罗千语自然也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又问:“婉娘,你会不会种庄稼?”
“奴婢从小被卖进大宅为奴,没有做过家务活。”婉娘回道。
罗千语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心里却道:看来这试验庄稼种子的事儿还要再找人,而且最好找男人,女子终是不懂这些。
马车先是到罗府与宫无策会合,接着主仆分了马车,宫无策与罗千语带着两个孩子,一家四口挤在一个马车里,婉娘等人坐在一个马车里,一行车队慢慢向威北侯府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