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晏休执起茶盏的手略微顿了下。
李词月细心地观察着他,将他这一举动和眉眼间的神情都看在眼里,随即上前两步试探性地问道,“这事,不知长公主可否同王爷说起过?”
祁晏休面色如常,轻轻抿了一口茶,随即不以为意地开口,“在初选伴读时,长公主特意来找本王商定过,提了两句宫中之事,本王记得,当时长公主对你颇有不满,并不喜欢,看来,此事确实是真的。”
“所以,王爷应该明白,我只不过是陛下手中的一颗棋子。”她在距他几步之遥时停下脚步,忽的话锋一转,目光直直盯着他,“但,或许没人知道,臣女这颗棋子,表面监视的是昭和长公主,实际上,却是奔着王爷而来。”
祁晏休眸光一深,视线从书上移开,双眼一抬看向她,“为本王而来?”
就连内殿的晏华予,都悄悄竖起了耳朵,又听祁晏休问道:“所以你之前几次对本王频频示好,不是本王的错觉?”
李词月扬唇一笑,眸中倒映着火光,眼尾细长妩媚,嗓音清冷,“王爷把控权势,却没有软肋,陛下就算再重用您,又怎么能完全放心您呢?所以,王爷需要一个软肋,一个可以为陛下所掌控的软肋。”
对上她的目光,祁晏休眉眼一挑,笑意跃上唇角,“软肋?你吗?”
他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底的轻视毫不掩饰。
然而,李词月自认自己并不丑,以往在云州时,她就是百里挑一的美人,更何况她的姐姐从前就是因为美貌才得陛下宠爱的。
今日来绥渊王府,她出门前还特意换了一身装束,衣服是轻柔的浅色绫罗,头上珠钗发饰熠熠生辉,既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又将属于少女的俏丽给展现出来,样貌清纯可人,完全不输上京的贵女。
偏偏,祁晏休好似对她无感。
她不在意地扬唇,冷冷一笑道:“女人也好,朋友也罢,只要有了感情,只要放不下,便都可以作为软肋。”
“而事到如今,与其被人偷偷算计,王爷倒不如主动一些。你我合作,合演一场戏,既可让陛下安心,少些猜忌,若宫内有什么风吹草动,臣女也可第一时间告知王爷。”
她抬手交叠,颔首作揖,意为请示。
如今,她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决定权就交到了祁晏休手上。
虽然她知道祁晏休是个怎样的性格,表面忠君爱国,实则心性凉薄,包藏祸心,但这些都不是她能够说出来用作威胁他的,否则像她这样没权没势的,只能是死。
祁晏休将手中的书放下,同时收起了眼底的轻视,“你当时同长公主说的也是如此吗?”
“是。臣女当时以为,陛下不喜欢长公主这件事,长公主已是心知肚明,便一时怜悯,诚心想要告诉她,可没想到,她宁可自欺欺人,也不愿相信……”
非要等到有一天,陛下将她推入地狱,才肯醒悟。
最后一番话,李词月没敢说,她生怕言多必失,到时会被祁晏休察觉出什么。
“那本王呢?”
忽的一声质问,李词月微微抬起了头,就见祁晏休不知何时已经从软榻上下来,缓缓两步走到她面前,负手而立,目光从上至下俯视着她,身上透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你告诉本王这些,也是因你一时怜悯吗?”
绥渊王,他不需要怜悯。这是李词月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臣女初来上京时,承蒙王爷相救,又在府上叨扰数日,心底感激不尽,如此恩情,词月一直想要报答王爷,现下终于寻到机会,今后,词月不论是为王爷付出什么,都甘之如饴。”她双眸诚恳地望着他,每一字一句好似都饱含着情真意切,随着话音落下,又再次作揖低下头去,以显示自己的决心。
大殿中有片刻的沉默,祁晏休微微转过头看向内殿的情形,好似能透过那扇屏风看到坐在最里面的人。
“好啊,本王给你一个机会。”
他嗓音低沉清冷,听得李词月心中一喜,才刚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他道:“本王会让人送你回去的,现在,你走吧。”
“是,多谢王爷。”李词月连忙掩下了眉眼间的欣喜,缓缓转身退了出去。
在门口交代了侍卫送她离开,确认李词月走远了,祁晏休迅速地关上殿门,晦暗不明的目光才看向了内殿。
他拿起一盏灯,绕过那扇绣着白梅的屏风走进内殿,晚风撩动,他隐隐窥见坐在纱幔后的人,可待走过去,却看到她还在盯着面前的棋局,依旧是一副处变不惊的姿态。
“你不生气吗?”
突然的一句疑问,似是觉得不妥,他又补充道:“我刚刚答应她了。”
“生什么气?”晏华予将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唇角冷冷笑着,语气淡然,“不应该恭喜皇叔,又得一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