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名冷哼一声,顺着坊街快步走去。
他没有留意到,那个瘸子很快站稳身子,从街角牵出一匹马。接着翻身上马,动作虽然不够利落,微跛的腿也有些僵硬,但他那持重肃穆的神色,仿佛正站在千军万马的沙场上,举枪对准敌人。
禁军未动前,要搜家的信就送到了叶娇手里。
这是严从铮刻意放慢集结速度,留给叶娇的时间。
她拿着短短的字条,站在安国公府的朱漆门匾下,忍不住浑身发抖。
愤怒、委屈和不甘,还有担忧、恐惧和震惊。
除了这些情绪,强烈的自责包裹着叶娇的心,让她的每一次呼吸,都短促沉重。
她没有照顾好母亲,没有守好这个家。
安国公府将会被禁军翻箱倒柜颜面尽失,母亲会被吓到,姐姐会觉得羞耻。
严从铮是要她做好准备,府中有什么容易被朝廷误会的东西,都要销毁或者藏好。他会留给她半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做许多事。
但叶娇想做的,只是安抚母亲。
安国公府清清白白,唯一的弱点,可能是他们的赤子之心。
叶夫人端坐前厅,正在教导叶柔绣花。
“这一朵梅花上,要绣一团雪。雪中红梅,方显坚韧。”
叶娇走进去,握住母亲的手,把事情说了。
“圣上只是搜家,母亲还是暂且避到庄子上去,省得烦心。”
叶柔手中的针一抖,刺破指尖。血滴刚巧落到那一朵红梅上,红得触目惊心。
“不用,”叶夫人拍了拍叶娇的手背,“之前母亲的确害怕过,但现在已经想明白了。你们是我养大的孩子,你们怎么样,我很清楚。他们要搜家,尽管搜,最好是把我拘到大理寺去,我也好问问那些人,怎么一个个长着狗眼!”
叶娇心中稍稍宽慰,又劝叶柔。
“姐姐胆子可不够大,就到庄子上住一阵吧。”
“我不去,”叶柔脸色发白,一双杏眼中蓄满泪水,倔强道,“他们搜家,会搜走账册吧?那些都是我算的,若盘问起来,我也得有个交代。”
叶夫人继续教导叶柔绣花,她神情镇定面色不变,只有抱着手炉的指尖,露出紧张用力的白。
待叶娇再次走到大门口,迎面遇到策马而回的冯劫。
冯劫是叶娇祖父的部下,因为瘸了一条腿,又没有亲人,这么多年来都在安国公府生活。
叶娇的武艺和箭法,都是冯劫偷偷教的。
“怎么样?”叶娇上前询问道。
她已经找出封名,并且让冯劫跟踪。
“恶狼来了!”冯劫面色紧张,又有些激动,“就在我身后。”
“好。”叶娇露出久违的笑意,大步向院内走去。
“来人!”她唤道。
安国公府的护卫齐齐应声。
“你们这几日,日夜值守没有松懈过,是吗?”叶娇问。自从叶家出事,叶娇就让护卫守死安国公府,一只苍蝇都不要放进来。
“是!”护卫齐齐回答。
“如果有豺狼虎豹,鹰隼蟒蛇,你们能抓住吗?”叶娇再问。
“能!”护卫齐齐应声。
“好!”她举起双手击掌,“散开吧!”
严从铮带领百名禁军到达安国公府时,叶娇就站在玉石照壁前,神情安静。
除了一辆停在府外的马车,安国公府的所有东西,都没有搬挪出府。
百里曦走进府邸,对叶娇点头。
“圣上的旨意,搜查安国公府。武侯长,我们奉命行事,对不住了。”
叶娇笑了笑,抬手道:“请便。”
“还有,”百里曦又道,“严副统领耽搁了一阵子,说是要寻合适的枷锁。这会儿寻到了,也请武侯长跟着我们进宫觐见。”
枷锁,木板上面三个洞,头和双手钻进去,后面上锁,利于押送疑犯。
叶娇如今,是疑犯了。
“好。”叶娇沉静地点头,丝毫没有反抗。
然而严从铮从部下手中接过枷锁,手却抖了。
他走近叶娇,心痛和悲愤的表情,怎么也掩盖不住。
百里曦已经带领禁军前去搜查,安国公府内桌翻柜倒,混乱不堪。
“要不然……”严从铮道,“我帮你逃吧。”
逃吧,逃了就不必受此屈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