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停直到晚上才醒。初次被短暂标记带与他的刺激有些大,他抬起头时,发现自己对骷髅的气味甚至比先前更加敏感,只是这一时没有闻到,便莫名的心慌意乱,他在床上翻了个身,朝着旁边的被褥中摸索,“二哥?”
骷髅从旁边的帷布之后露出身。他将自己宽大的黑袍掀开了,无声地坐在小信徒的身侧。
杜云停呼吸着他的味道,终于放下了心,又将手伸过去,握着对方惨白的骨节,“二哥……”
他隐约记得发生了些什么。行进的马车里,骷髅为他做了暂时标记,暂且压下了他的发-情-热。
杜怂怂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将头靠在骷髅身上,动作比往常更加贴近。骷髅知道这是omega在被暂时标记后的反应,会对标记他的alpha生出极强的依恋心理,却仍然心中动了动。
它伸出手,摩挲着青年的脸侧。
小信徒微微眯起眼,好像被摸顺了毛的猫。
神的心里骤然一软,却不知道这会儿小信徒正在心里不敢置信对7777说:【顾先生真不睡我?】
7777:【……】
你就不能想点别的。
【这不可能啊!】杜怂怂道,【我都那什么了……】
这要是换成动物世界的口吻,那妥妥就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就该翻来覆去地做些睡与被睡的激烈运动。更何况怂怂如今回忆起来,他袍子当时都快湿透了,怎么顾先生还能没半点反应?
……
看来是真不行。
残忍的事实又一次映到了杜云停的脑子里。
怂怂委屈,怂怂想哭。
他低下头,拽了拽自己衣服,忽然想起什么,【我身上的衣服……】
这个7777可以回答,【你的顾先生给你换的。】
杜云停瞬间又心花朵朵开了,小手巴巴地握着衣角。
7777:【……】
可以,这是真好哄。
【嘻嘻,】怂怂心里还挺高兴,【这么说,顾先生还是很在乎我的。】
就是不大行有点可惜。
不过心意在了,这些也可以忽略,而且换个角度想,指不定他是那个被谈了两亿大生意的人呢?
7777倒吸一口冷气,难以想象宿主要怎么和一具骷髅谈大生意。
【你不懂,】杜云停目光放远,幽幽道,【做人总得先有梦想。】
系统真是一点也不想知道他的梦想。
马克思在上,让杜云停的梦想全都破灭成泡沫吧,最好一丁点儿都别实现!
杜云停没能在床上和骷髅一块依偎太久。骷髅仍然要回自己房间休息,杜怂怂虽然恋恋不舍,却也知道,这会儿刚暂时标记完,要是待会儿被这味道刺激的再出点什么事,夜深人静的,顾先生又是具骨头架子,抱着都膈人,那真是着了火都没法往下灭。
难不成要让顾先生再咬他一口?
杜云停伸手,在脖子后头摸了把。那一处还隐隐有些胀痛,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满足,让他感觉自己如同一只吸饱了水的水母,懒洋洋的,身体都极放松。
神看了他许久,终于起身要走。他是极有分寸的神,纵使重新吸纳了七宗罪,也绝不会为欲-念所操纵,沦为莉莉丝的傀儡。
可小信徒还巴巴拉着他袍角,声音轻轻的,怯生生的。
“二哥?”
“——嗯。”
杜云停觉得说出这些话有些羞耻,但omega对alpha的依恋操纵着他,让他不受控制地道:“二哥,你的衣服……”
他的手指勾着那黑袍,脸红红的,将自己身上同样漆黑的圣袍向下拉。
骷髅黑漆漆的眼洞凝视着他。
“能换换吗?”小信徒低声道,随即又欲盖弥彰补了句,“我只是想抱着二哥的气味睡……”
骷髅的脚步停了,一步也没办法再向门外迈出去。
他骤然调转了步伐,干枯苍白的脚骨踩在地毯上,随即重新踩上床,将小信徒兜头罩在了被子里。
杜云停扯了半天被子,终于从中冒出了头,巴巴地看他。
“二哥?”
骷髅说:“睡。”
“但——”
“睡。”
男人的语气听起来极其有说服力,杜云停慢慢感觉到眼皮沉甸甸,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闭上的眼。骷髅于月光之下凝视了他好一会儿,随即覆上他的眉心,为他捏了一个美梦。
大主教于第二天一早来找了自己的义子,告知他:“这一次的神祭,需要你来主持。我的孩子。”
小神父微微蹙起眉心,神色看上去有些茫然。
“可是大人,”他毕恭毕敬道,“为何是我?”
大主教不能说出原因,他只道:“这是教廷的决定。”
他的手顿了顿,终究是在义子身上搭了搭。
“放心,”他低声道,“主定然会欣悦的。”
杜云停并未理解,由他来主持神祭,如何能保证主便能欣悦。
毕竟,他是曾经给主唱过小黄-歌的信徒。
神祭与册封大典几乎是同时进行,教廷里里外外都是忙碌的人,张罗着各项事宜。为了神祭,大主教的典礼最终从简举行,在那一日,他站在大教堂中,由前一任教皇为他带上属于教皇的桂冠。
崭新的权杖握于手中,当新教皇向着台下的神父们转过身时,这些信徒们心中都知晓,这将是距离神最近的人。
遗憾的是,在这一场典礼之中,神并未亲自现身。
“其实主只现身过一次,”有神父向杜云停解释道,“那是百年前的事了——那时,有一位神父有着罕见的黑头发、黑眼睛,主兴许是不曾见过,所以亲自出现在教堂之中一看究竟。”
杜云停说:“这么说,他是得到了主的恩宠?”
“自然不是,”神父连连摇头,“主也只是于教堂里看了他一眼,随即便拂袖而去。然而仅是那一眼,也足够了。”
他指指如今教堂顶部的雕刻。那里头大多都有神的身影,被笼在一层圣光之中,几乎看不清面容。
“有人看清了主的脸,却怎么也没办法把他雕刻出来,”他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钦羡,“若是真能亲眼见到父神,那该是何等的荣耀?”
缓过神来,他又与身旁金发碧眼的特里斯神父道:“但这一次的神祭,是由您来主持的。说不定,您能得到这样的恩宠呢?”
特里斯神父只微微一笑,眼睛碧的好像一潭泉水。
他在那之后接连于圣水之中沐浴了七日。教廷制作了种有着奇异芬芳的脂膏,每日沐浴之后,都需厚厚地涂一层于身上,甚至连头发也不曾放过。神父本就是于教堂之中养出来的人,身体洁净,连阳光也不曾怎么见过,在这之后愈发滋养的肌理细腻皮肤丰盈,湿着金发于圣水池中起身时,让神都忽的心中一跳。
教义本就繁琐,杜云停只当圣水沐浴是神祭前的必须步骤,丝毫不曾放在心上。侍从将漆黑的圣袍换掉了,换成了一身轻薄的白袍,它并不像圣袍那般宽松,走路时能隐隐看到勾勒出的腿部线条。
淡金的长发被松松束成辫子,一直垂到臀际。年轻美貌的神父手中紧紧握着十字架,被白色的帷布裹起来,带着面具的侍从将他扛着,送进了教堂里。
那里已经有无数神父在等候。新教皇站在最前端,悬挂着的长长帷布飘动起来,遮挡住了下面人的视线。
他们也看不到,这一次的神祭上,并没有什么献于神的猪羊或粮食。
只有被裹着的特里斯神父躺在祭坛之上。侍从将帷布一把抽开,他迷茫地伸展开身体,绷直赤着的脚尖。
有细细的金链子从他手上缠绕过去,蛇一样蜿蜒盘旋,最终扣在了祭坛的扣上。
杜云停终于察觉出了不对。
他是主持,为何会躺在祭坛上?
然而此刻,他却被巨大的威压牢牢固定于上面,甚至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台下的人泼过圣水,低低的吟唱声于耳畔盘旋。
“我万能的主……
我以虔诚的心供奉您,以炽热的灵魂效忠于您。
以绝不背叛的赤诚感恩您,以魔鬼也会震颤的决心跪倒在您脚下。
您把我们从尘土中抬举,从死亡的深渊中拯救出来,成为□□。您的儿女愿将世上最好的供献于您,请您品尝——”
在呼啦啦弯下腰去的信徒之中,唯有教皇动了动嘴唇,无声念道:“——您最忠诚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