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没关系，你觉得我不好看，有的是人看我帅呢。”任明睿边走边笑，他在机场大厅里像个八千瓦的小太阳。“看见没？偷着乐吧，想爬我床的人多得……”他正走着呢，身边人却忽然停下脚步拽住他，几乎是用蛮力把他脑袋按进了怀里。

“你干嘛？又吃醋了？”

“有人在拍你。”

任明睿从小就不喜欢拍照，患有强烈的镜头恐惧症，无论任何社交活动，他都不曾出过镜，甚至因为太不喜欢拍照，当初连高中和大学的毕业典礼也请病假没有参加。儿时的他不可能想得到，怪僻的性子救了他的人生，让他现在仅仅靠换个身份证便能在信息社会中生存。

任明睿下意识全身僵硬，原本还在打闹，这时求救一般抓着孟然的衣服。那一夜后，曾经让他讨厌的镜头，变本加厉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我在，别害怕。”他们这样抱在一起，反倒更引人注目，而孟然没松手，甚至揽上任明睿的腰，在轻轻安慰他的同时，用凌冽的目光让围观的人知道这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你这样不行。”吓退了这些人，还会有别人，孟然松开手，摸了摸他冰凉的脸颊，像对小孩子说话一般：“你看，太好看不是好事。”四下张望，他拉起了任明睿的手腕：“大明星，我们去买口罩吧。”

镜头对他的影响过深，任明睿被牵着都还没缓过神，就乖乖地跟在孟然身后去日化店买了一包口罩，在由他给自己戴上。

“……谢谢。”没有孟然，他此时会怎么办呢？以前留一把大胡子其貌不扬，只要别让他看到镜头，就算被拍也无所谓。那种放飞自我的日子好歹也过了八年，要他现在时时刻刻警惕，实在不容易办到。

“或许我是幸运的，遇见你。”孟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眼睛弯弯，是扬起了一个笑容。任明睿恢复冷静才发觉自己考虑了一个可笑的问题。因为若是没有孟然，他根本不会回归正常人该有的生活轨道。

望着窗外的云层渐渐稀疏，他放下手上的书俯瞰机场，有种悲凉的滋味。他怕孟然担心，也怕说了更不会批准他来，实际上，任明睿并不怎么喜欢北京。九年前他觉着这里什么都好，北京话有意思，人也有意思，他还喜欢上了喝豆汁儿。很多事情随着时间的变化，老家和北京在他眼里已无差别，都是冰冷的大城市，都有着他不想回忆的过去。

戴着孟然给他买的口罩，任明睿至少安心了一些，转而他也在想孟然说得对，太帅不是什么好事，从今以后去公共场合都要常备口罩，想想还挺憋屈。他以为自己遮住了大半边的脸，这回被拍也不怕了，不过他忘了一件事——北京到处都是他的熟人。

而好巧不巧，他一出安检便与法大和公大的老师们打了个照面。

看样子他们是刚从外地参加会议回来，每个人写满了不尽相同的倦容。任明睿站在那发懵了好一会儿，那几位教授在一同说话，他眼神恍惚里，好像看到了父亲站在其中。

难受，难受得喉咙痛。多么亲切的面孔，让他此刻脑海中皆是被他们照料的时光。他理应去打个招呼的，他想去打个招呼的，但他不能，他只能站在远处遥望失去的一切，反复警告自己“任明睿”已经是个人间蒸发的人了。

“天呀……任明睿？你是，小任吧？”

任明睿直愣愣地站在那，他没想到在自己将神涣散的时候，竟然被人给认出来了。

“我……嗯。”本来还想狡辩几句，可他定睛一看前来搭话的人是李教授，那个曾经每天都要笑他卷发十几次的可爱的老爷爷。

“好久不见，老师。”任明睿深吸一口气，心里面像有块石头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