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然微微上前一步,“其实这个案子尚未结束,班主任傅千蔓目前下落不明,我们在搜寻她。很对不起两位,但有些消息暂时不能告诉你们。关于汤俊晤欺凌傅千蔓……”孟然顿了顿,轻声道:“根据我们目前的调查,孩子很可能在老师的饭盒里投了针。”
“我不信!啊……怎么会啊……警官……”徐旋的嗓子发不出激烈的哭声,她张大着嘴,只有颤动嘶哑的呜鸣,像飘落的残花,身躯片片分解在失重中,坠进绝望的深渊。
她直勾勾地望着孟然,那双空空如也的眼睛早已流干了泪,全部的祈求只能靠抓在衣襟上的双手。“我儿子才四岁,他才四岁啊,你不知道他有多懂事,才这么丁点小就会自己洗衣服,家里的活做不了也想抢着做,给他买玩具自己再舍不得也知道分享给别的孩子,跟小朋友们做游戏……孩子,孩子啊,你告诉阿姨吧,和阿姨实话好不好?我儿子他是个好孩子,做不出这种事啊!他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啊……”
徐旋的哀求是那么卑微,孟然见她在自己身前跪了下去。他眸光虚晃,身形微颤,忙蹲下扶住了她。
“是我的错啊……怎么能放心他一个人去玩……我不是人,是我害死了俊晤啊!”
幽长的走廊里回荡着徐旋的哭声,仿佛天地间仅剩这唯一一种声音。他们像脚掌被钉子钉在地上,谁也无法上前搀她,也没人想止住她的哭泣。
让她哭吧。任明睿想,或许这便是身为警察的特别之处。看过人间百态,明白眼泪才是治病的良药。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时更加轻柔,孟然搂着她,一遍又一遍地道歉,直到缓过精神的汤志业蹒跚地将她扶起,他才起身带他们闪开,留给夫妻二人独处接受现实的时间。
“你还好么。”任明睿想握孟然的手,但他不能。孟然向来给他的印象,是和所有人与事保持着他规定好的距离,大部分场合他甚至像旁观者,如果他想,他也可以隐去自己的存在感。任明睿没见孟然对谁有过格外的体贴,再观身旁方陌和刘晓宇的神色,看来是头一遭。
“我没事,不用担心。”孟然冲他淡淡微笑,“做母亲不容易,何况站在任何角度,他们两人都是受害者。”
“嗯,他们够惨。”恶性谋杀案,像他俩这样无端被人塞了个孩子,培养出感情又被人杀了孩子,飞来横祸的受害人真倒没见过几个。方陌靠墙抱着胳膊,定定看对面低头抹眼泪的刘晓宇,心里头犯了愁。小兔子这么心软脆弱,若把差事交给他,方陌总难以放心。而另一边的孟然,今天也让他见到了意外地一面。方陌一直以为这臭小子满脑袋只装了阴谋算计,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呢。
任明睿从空病房的门口探头去看夫妻二人,他们坐在椅子上抽泣,身边有两名医护人员在照顾。他怕引起注意,极其轻手转上门,锁上后,示意他们跟随自己到病房的最里处。
“我可能不该破坏气氛。不近人情也没辙,有些话我憋不住想说。”
方陌:“这场面见得多了,破案重要。”
其实联合行动了,他们可以用缉毒队的人,但任明睿清楚孟然只是想要了解曹彦动向的权限,他可不会把自己的案子让别人有机会接触第一手消息。他停顿组织了一下想法:“现在安哥和纪瑾在医院,能行动的只有我们四个。我和孟然上午串了安排,齐涛,院长,甜甜父母,他们都需要跟进。”
孟然去门边从窗户向外瞄了一眼,思索后低声道:“还有什么需要的,等我们回局里说,医院太杂。别着急,我们也不能一口气把什么都做出来。”
“好,那我先问你一件着急的事。”任明睿皱眉看孟然:“你在医院安排人盯高咏思了么?”
“嗯,放心。”曹彦有门路得知汤俊晤遇害,现在警方通告已发出,他很有可能摸得到高咏思。他会派人去杀汤志业,那害死汤俊晤的真凶,他该不会放过。不过孟然看任明睿面色焦急,这样简单的事他该早会想到,不至于现在才想起来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嗯。我发现高咏思的状态非常好。”他着急话说了半截,补充道:“啊不,并不是指他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我估计要等到可以询问他至少还要三四天。”
任明睿知道双向性抑郁障碍对思维和行动的影响有多大,停药两个月,现在能不能配合医生对高咏思来说是身不由己,不是他想就一定能行。他在警局里也会控制不住自残,刚过去三天就能在医院积极接受治疗,光是任明睿在窗前站那一会儿,便得见他可以冷静坐着不动接近十五分钟,恐怕,要有相当强的意志。
为傅千蔓可以放弃自己的人生,高咏思现在的所作所为,必然有他的理由。
“他应该有很重要的线索想传达给我们,我猜和傅千蔓失踪有关。不管怎样,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