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临宴上多喝了几杯酒,便想着吹吹冷风,让自己清醒一下,打算自己走回去。
“不必安排坐辇了。”他对林英吩咐道。
毕竟他可不敢回去之后一觉睡过去,明天早上还有一堆的事等着他去处理。
“是,殿下,那我让他们自行回去了。”
谢青临身后跟着的大批人马立刻就散去不少。
林英亦步亦趋地跟着,时不时提醒他注意脚下。
冬夜里甚是晴朗,空中并无云翳,夜空深蓝如幕,星子在上面闪烁。
细微的风拂过脸颊,冰冷的触感让他的酒意醒了几分。
皇宫实在太大了,总有阳光照射不到、宫人也忘记打扫的地方,有些角落还有未化净的积雪,反射着银色的月光。
东宫。
热闹过后,宫人们各自回房睡去。只有轮值守夜的太监伴着五连珠大红宫灯,动作极其小心,呼吸都放的轻缓。
倒显得有些冷清了。
室内,烛影无风自动,明明灭灭。
林英和弦歌伺候他洗漱脱衣,短暂的休息过后初一早上还要继续忙碌。
每每过年,是最折磨人的。
谢青临卧在床上,辗转反侧,哪怕已经操劳了一天,精神还是亢奋得很。
他回想起大殿上那一幕,总觉得有些诡异。
姿容绝色的少女,异域笛音,漫天红消……全部都透着一股不对劲。
他迷迷糊糊看见有人轻手轻脚的来剪了灯花,身影很是熟悉,便开口问道:“弦歌,你有没有发现,这女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人果然是弦歌,她一惊,随即便反应过来殿下说的是怀袖,她迟疑道:“未曾……只知道是四殿下的人从南疆带回来的。“
这实在是她的工作做得不够仔细,弦歌低头咬了咬唇,“是奴婢失职。”
她只顾着查探这女人的来历,却忘了去看看她本身有什么特殊之处没有。
谢青临本也不是要怪她:“你不必自责。”
他语气轻缓,眼神却沉了下去。
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她又有什么独特之处被老四看上了呢?
他之所以放任她进宫,是因为到目前为止,事情还都处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这个女人,她美得就像一个变数……
“罢,过几日,我去找母后商量一下。”谢青临轻声道。
弦歌做事已经足够周密,眼下这种发展也是在他们意料之外。
他又想起弦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没去休息?”
弦歌霎时显得有些尴尬,好像心思都被戳穿了一样,她无措的低头,讷讷道:“今日守夜的白絮身体抱恙,央我替她一晚。”说完她又跪下去,不敢看谢青临:“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谢青临轻轻叹了一口气:“无事,你下去吧。”
“是。”
弦歌起身告退,动作轻柔,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谢青临没有再看她,有些事还是要自己想通了才行,他只觉得脑子越来越沉,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初一,朝会。
除夕要守岁,第二天早上还得起早来参加朝会,这无论对于君主还是臣子都是一项不小的折磨。
可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轻易动摇不得。
打从汉高祖起,初一这天朝见文武百官,接受他们的歌功颂德已成惯例。
皇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天色微微亮,还未到平日早朝的时候,昨日那怀袖已经被安置到一处偏远宫殿里,他眯起眼睛,姿态极为放松,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纵然炭火燃得很旺,冬日的早晨到底还是冷的。
这么一会功夫,他觉得通体冰凉。
果然还是老了,他在心里感慨。
“平德。”他唤道,发觉自己声音沙哑得可怕。
平德是如今的大内太监总管,亦是从小一直跟到他现在的,与皇帝是同年生人,或许因为是阉人,又或许劳心劳力的事毕竟没有一国之君多,他看起来要比皇帝年轻许多。
白面无须,身材略显瘦弱的太监总管躬身进来,还领着两个小的,一同伺候他穿衣。
“陛下今日倒是起得早了。”皇帝的龙袍极为繁琐,大朝会上穿的更是如此,平德一边替他系腰上的带子,一边说道,“还以为您要多睡会儿呢。”
“朕睡不着,便醒了。”皇帝眯了眯眼:“过会儿传令下去,怀袖,封……封柔嫔。”
平德手一僵,低眉应是。
这么多年,他从未听说有哪一个女人得到过这份殊荣。
他只是觉得,这份荣宠,有些不合规制。
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万岁爷的话谁敢质疑?
百官前来朝拜的时候,太阳正从东方升起,从层层云雾里溢出来,地面被映得通红一片,琉璃瓦反射着耀眼的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