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嫣按了一把他手背,秋波涟涟,流光脉脉,“我自然不会怪罪你。”
她这似有似无,漫不经心的动作拨得他心旌飘荡,体燥难耐,再转眼时却见她已神态惘然,眉眼似泼墨留白的山水,分明毫无颜色,却又妩媚的勾魂摄魄,教人移不开视线,他不由得心跳漏了几拍,方问道:“你日后有打算了吗?”
平嫣摇头,“我不知道,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可我不能让孩子跟着我受苦。”
“不如跟我回去吧,你既已生下沈家的孩子,就是沈家的人,我......我会代替二弟,好好照顾你们母子。”
平嫣果断拒绝道:“你照顾的了我们母子一时,也照顾不了我们一世,我不如早日寻求办法,安稳度日。”
沈大少有些着急,径直握上她的手,“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你相信我。”
平嫣低咳了声,沈大少方觉回神,顿感情动处失态,忙撒了她手,正色道:“回去吧,我不能看着二弟的骨肉流落在外。”
檀儿见机,亦添言附和道:“是啊,小姐,回去吧,大少爷对你很好的,这么些日子以来,檀儿都看在眼里。”
平嫣皱眉凝眸,似有诸多戒虑,思考良久,叹息一声,终于应声道:“既如此,我也不忍佛生他流落在外,就先依大少爷所言吧。”
沈大少喜不自禁,忙吩咐李庸去准备一干下山时的物事人手。平嫣上前,亲自搀起济渡大世,双眼空空,只是藏泪如雾,“当日方丈曾说,前路漫漫,仍未可知,或福或祸,且看造化。我本来被断言为体弱难活的孩子健康出世,可丈夫却陨了命,还真是说不明白到底是福是祸。”
方丈温声相言,语气里有一丝萧萧怆然,“都是造化,且看施主心境如何了。”
平嫣道:“万一那个人没了心呢?”
方丈双手合十,深深一稽首,“要么那人是六根清净的神佛,要么那人是面目全非的鬼魔。”
平嫣惨然一笑,躬身道:“方丈,给您添了麻烦,实在对不住,我就要下山了,我是个无福之人,既得不到此生圆满,也舍弃不了红尘滚滚,只能得过且过,于芸芸众生一样,活在世事纷繁里了。”
方丈躬身不起,垂目喃喃,念着心经,直至她出了庙门去,不知悲悯的是她,还是苦苦挣扎并享受着的世人。人世浑浊,难濯七情六欲之心,心经只能讲给有心的人听,而在这大千世界里,有许多无法回头的人都是没有心的。
平嫣简单梳洗换衣过后,便去拜见徐婉青。此时已是晚间,今日又逢朔望,明月高悬,并无盈亏,碗口大的浑圆一轮,清辉盈盈。
平嫣一步步踏在砖地上,不免胡思乱想着阴间是不是也会看到这样一轮月亮,他是不是也会在孤衾寒枕间思念着她,谓叹着月满人离?还是他只是一缕孤魂野鬼,无尸无骨的落葬在荒地里,根本无一处安身之穴?他在恨吗?还是悲痛欲绝?要杀他的人竟是与他血脉相连的手足兄弟。
及到了厅堂,平嫣肃容敛情,上前道:“大少爷,大少奶奶。”
徐婉青深深凝视着她,也不说话,沈大少有心让她落座,此时也不好过多维护,只能将等着,抹了一盖又一盖茶沫。西月双眼大肿,为沈钰痕的突然离世大哭了好几场,日月消神,此刻见了平嫣,不免精神怒起,咬牙盯住她,敢怒不敢言,似乎要从她身上活生生剜下皮肉来。
平嫣举止恭谨,一直等到徐婉青下座来到跟前,拉住她的手拍了两下,才抬起头。徐婉青似是安慰,可眼神里却并没有多少温度,区区半年不见,她眼尾已有细纹如钩,霜色微侵,不再复往日那般娴雅柔秀。
沈大少不想让这两人有过深交集,忙下来扯住徐婉青的手,道:“你我为人兄嫂,理应照顾她们母子,就依你的意思,留她们住下吧,也好让我们尽尽本分。”
徐婉青点头,已吩咐好佣人为平嫣备好房屋新褥,并派人领她前去歇息。他现如今嘴里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她已完全琢磨不透了,其实在他心里,她的话又值得几斤几两重呢?若她真的不答应,他还能真的弃她于不顾吗?还不是养在外面,勾勾搭搭,时间长了暗通款曲,还不如放在眼前,眼见着,心就不那么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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