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月朗星稀,空气中氤氲着初春特有的凉意。太液池的湖面上似乎腾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使得水中一轮明月的倒影变得不那么清晰,只闻得湖水一阵阵拍打岸边礁石的声音。
小径长廊上点着的八宝琉璃宫灯在白纱垂幔的掩映下,远远近近,隐隐约约,恍若点点星光落九天。夜晚的蓬莱殿似乎比白日的还要美上几分。
寒月带着紫陌与紫苏在回廊上缓步走着,经这凉凉的晚风一吹,寒月只觉得醉意都被吹散了许多,此刻的头也不怎么晕了,反倒有闲情欣赏起周遭的美景来。
漫步至蓬莱殿后侧,见有几名宫女守在转角处,眼神望着前方,脸色有些许焦急。寒月略带疑惑地向前走去,带头的宫女见寒月走来,便带着身后的宫女行礼道,“奴婢锦绣参见景王妃。”寒月见眼前的宫女衣着不俗,便知是宫里的大宫女,她噙着温和的笑意,伸出手虚扶道,“姑姑不必多礼。”
寒月顺着宫女的目光看去,只见十步开外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双手托腮地坐在台阶上,一脸的不开心。寒月问道,“请问姑姑这是怎么了?”
大宫女锦绣恭谨地答道,“回王妃,方才十皇子殿下在宴席上耍了些小性子,被慎昭仪娘娘责备了几句,殿下一气之下就跑了出来,任奴婢怎么劝都不听。奴婢们别无他法,只得在一边守着。”
寒月与大宫女锦绣的说话声引起了十皇子南宫璊的注意,他转过脸来看了一眼这边,继而又气鼓鼓地别过脸去。好一个粉雕玉琢的雪娃娃呀,只消一眼,寒月便瞬间喜欢上了眼前这个孩子,“姑姑,可否容我一试?”
大宫女闻言有些惊讶,神色随即恢复如初,微微一笑道,“有劳王妃了。”
寒月走到了南宫璊身边,她取出了一方蝶戏兰花丝帕,轻轻拂了拂台阶的地面,随即坐下。南宫璊原以为寒月是他母妃或者是锦绣姑姑搬来劝说自己的救兵,可她却只是静静地陪着他坐着,并无询问或是劝说一句。
南宫璊时不时地会偷瞄寒月几眼,对于身旁这个一言不发的漂亮姐姐,他着实有些好奇,可是他觉得自己毕竟还生着气呢,便把想说的话给憋了回去。但是啊,这孩子毕竟是孩子,总也藏不住心事,南宫璊最终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寒月转过头看着南宫璊,温柔地一笑,“我是你四哥的王妃呀。”
“那你为何坐在这里?”南宫璊继而问道。
“我看你一直坐在这里不走,想必这里定是有什么好看的风景吸引了你,我便过想来看看呐。”寒月答道。
“黑漆漆的一片,哪有什么好看的。”南宫璊随手捡起一块花盆里的鹅卵石,在地上划来划去。
“哦?那你为什么一直坐在这里不走呢?”寒月故作疑惑地问道。
南宫璊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并未回答寒月的话,继而又在地上胡乱地划起来。寒月也不催他,只是静静等着。
过了一会儿,南宫缓缓开口说道,“方才我觉得宴会很无趣,便吵着要母妃陪我出来玩,母妃不同意,我就发了脾气,结果不小心打翻了酒杯,酒水弄脏了边上丽充容的衣裙,母妃当即就责骂了我……”
“所以你一气之下就跑出来了是吗?”寒月出言补充了南宫璊未说完的话。
“嗯。”南宫璊低着头,脸上的神情十分地失落,想必是又回想起了慎昭仪责备他的情形。
寒月盯着南宫璊看了一会儿,并未直接劝说开解,只是自顾自地说起故事来,“记得在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娘亲带我去参加一个宴席。那时的我也是个十分调皮的孩子,喜欢跟同龄的孩子们一起嬉戏打闹,谁知一时玩地有些过火,不经意间竟把主人家的一个花瓶给撞碎了。娘亲见状便立马将我拉了过去,并严厉斥责了起来。这众目睽睽下的责骂让我感觉十分委屈,我甚至觉得娘亲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为什么不关心我有没有受伤,反而责备我呢,我想着想着,于是就越哭越伤心。”
“后来呢?”南宫璊已经完全被寒月的故事给吸引了,他见寒月停下来不说了,便急切地问道。
寒月嘴角一弯,接着柔声说道,“后来啊,我才懂得,如果娘亲那时候不立马给我当头棒喝,我就不会长记性,以后也许会犯更严重的错误。更何况人言可畏,娘亲指责我那是出于保护,换做他人可不会留情面了。每个孩子都是自己娘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世间哪有不疼自己骨肉的娘亲呢?”